似从那凤凰瑶池上归来,环配衮袖,御香犹犹。
软绵绵的我象一个醉酒的玩偶娃娃被人扶起,支开手臂,背后也有人架着我摇摇欲坠往下溜的身子,好几个人一直在我身前背后忙活着,唔……是在给我穿衣服么,我不是还在天上的瑶池和鳞儿喝仙酒么……眼皮似有千斤重……
“唉……罢罢,估计她昨日受了寒,晚上似又发了梦魇,由着她睡罢,你们都不许吵着了她。“耳际飘来他幽幽而又霸气的声音,旋即疾走了几步似已到了门口又掉转身来,随风翻摆的衣袂带来一层凉风。
“叫下面几个人伺候着,膳食温着,弄点清淡的米粥,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给上,都记得了么。另外……醒了即刻叫人来报……“说得快走得也快,边走边说是这人的性子。我迷迷糊糊的听着,今天好象有很重要的事情,他,等不及我了,我也想去呵,但是沉重的眼皮不能睁开丝毫缝隙。又有几个人过来把刚刚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套上的衣服脱掉,把我“摆“上了软绵绵的床铺。
一场生拉活拽的拉锯战随即告终,还我安眠……
“嘟嘟嘟……“地号角声地震山摇,划破了我黑沉的睡云,惬意地嘤嘤醒转,头顶上全木制的框架的牛皮帐篷顶跃入眼际,呃……昨天晚上老天爷的牛皮麻将桌,吵得人凌晨时分停雨了才入睡。
“娘娘醒了,奴婢莺儿伺候娘娘更衣。“穿着小袄裙的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非常讨喜。
“叫我婉仪,你好象不似宫里这次一起来的?“声音也如她名字一般如黄莺歌唱婉转好听。
“我阿玛是图海,以前我在御茶房当值,估计婉仪没见过我。“她笑嘻嘻地道,“这次我和我弟弟一起来南苑的呢,弟弟东尔加今早已经被曹寅大人选中以后伺候皇上一起'布库'武习教练呢。今天全公公叫我以后在帝帷伺候婉仪。“
图海?印象中也是康熙的一员猛将,最近没怎么听到这个名字在鳞儿嘴巴中出现过,估计还不得重用……既然是他女儿也应该是个忠心乖巧的闺女,我看着她的眼光也缓缓转柔起来。至于布库……鳞儿动作还真快,布库童子都挑选好了。至于这丫头今日来我这里嘛,估计又是会审时度势的小全子“孝敬“我的了。
喝了点粥就着清香的林中鲜嫩小菜,真的是小菜呵,比起大内的精致到极点的油腻膳食,别有风味。“今日的早膳,非常可口啊,皇上早上用过了吗?“我走出这顶巨大的黄色帷幔,和尾随着一起的兰儿、莺儿边走边说道。
“早膳?婉仪一觉睡到下午,我粥都给你热了不下三次。“玉兰委屈地说着,手指着天际那片霞光,叫我分清楚那已是晚霞了。
嘿嘿……错把晚霞当朝霞……看天边晚霞映照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夕阳西沉,起伏的地平线上残留着一抹余辉,落日尚未全部从地平线上隐去,天地尽头,懒洋洋的余辉散映着迷人的晚霞。
看往山下绵延看不到头的旌旗飘飘,英武的将士们,穿着盔甲鲜明的戎装,合着雄壮的号角声,似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凯旋大军,彪悍、威武、壮丽。
一小监对着玉兰耳语几句,这丫头笑得诡异道:“皇上请婉仪一会去山腰,那设有篝火宴会,不过吩咐得给婉仪换个行头。“
夜幕低垂,秋风掠过林间的松涛,响彻似海,半山腰那片平坦的林地已经燃起巨大的篝火。火光通天,似把这片天也照亮。此时按照王公将士品级以皇帝陛下这边垫高的地势为上首围着那篝火坐成一圈,人多纷杂却怡然有序。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设一宽大平台,此刻正有歌舞表演,听韵律象是哀婉悲壮的蒙古琴,十几名将士打扮摸样的舞者正在模仿骑马的样式跳出激扬的舞姿。
比欣赏这充满阳刚美的舞蹈更吸引我眼球的是那三个女人。玄鳞旁边左2、右1,靠着3位穿着满族盛装的宫廷贵妇。说贵妇实在牵强了点,在我看来实是画着浓妆,堆砌着珠宝梳着宫廷已婚妇女发式摸样的女孩罢了。左边那两人还明显不习惯出入如此盛大的宫廷聚会,不习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拿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透露出她们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右首那人沉着老练些,眼波流转处,倒也透出一股子机灵。三位贵人外貌气质都有所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好象都有点惧怕身边那位共同的夫君,畏惧中又带点爱慕和不经意的得意,毕竟皇后和西宫那两位正妃都没有来南苑啊,却独独带了她仨……唉,哪个少女不怀春啊,这怀春的对象又是这样的良人。
这良人滴溜的眼光流离在我身上,看着我这套乌溜溜的太监装,眼里透出许笑意,我跟在全公公后面亦步亦趋,径直被带到他的右侧偏后的地方站立。
玄鳞的身后紧紧贴着明珠、费杨古两名御前侍卫,见我到来,明珠不着声色的在我和玄烨间让出一块地方,让我挨着烨儿,他退一步站在我身侧,那位贵人的正后方……我没猜错的话右首这位贵人应该是慧贵人。
玄鳞斜眼瞅到明珠的小动作,嘉许的看他一眼,随手在我手上塞来一串碧绿带紫的葡萄,那汁饱满得晶莹欲滴,呵……知我者……相公也,我在他身后开心的偷偷吸吮着那鲜美的果汁,自得地欣赏着台子上的歌舞。
一会儿那只杏黄色的袖子又塞来一小盘烤鹿肉,一把炒榛子,一小块已经剔过骨头的不知道什么鸟或者鸡的肉。
明珠不亏是深得帝心的心腹,他见东西太多,我又吃个不以乐乎,拿个大盘子帮我兜装起来,左手捧着,身子微侧,挡住右边的目光(如果有目光的话,现在我这个位置即使慧贵人转头过来也见不到我)。
心中微叹明珠的玲珑心,如此的揣测上意又注意细节,难怪以后会发迹,史上的他权势倾天,不过晚年追逐权利富贵的欲望害了他。鳞儿亲手提拨了他,却也亲手毁了他。我不禁唏嘘,不过现在的明珠,真是让人喜欢的,聪明伶俐、忠心耿耿、做事又谨慎,实在是很会做人。
正在我大快朵颐的奋战中,几声炮响,歌舞暂停。宣礼官出列,按照长单上念着皇帝为首的今日行围后的捕猎战利品。一行兵士出列,随着礼官的念及而抬出相应的猎物。先是皇帝陛下的,三只鹿,一只獾,两只兔子。众臣又是一片歌功颂德,夸奖的言词,跪着一片。看这点东西我不禁挑高眉,看着神色自若的皇帝,一整天就猎到这点东西?不象他身手啊……不会是围场猎物不够把。
紧接着就是王公亲王的,和以鳌拜为首的大臣们的,大家猎物都颇丰,倒显得皇帝的战利品稍少。
那鳌拜的猎物抬上来是简直就是坐小山,几十只鹿、两只鹰、几只狐狸,还有好多我叫不出名来的一些动物里面居然还有一头熊!!!!!!所有猎物均是一箭射死,足见他的臂力果真过人。
按照惯例,展示大臣猎物的时候,大臣还要出班谢恩。是啊,这里是皇家围场,你杀皇帝老子的动物,连吃带喝还拿,不应该谢谢么。鳌拜出列谢恩,我定睛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穿着威武的戎装看来并不若周星驰片中那么须白苍老,大致也就四、五十岁摸样的一个身材相当魁梧的武夫,身高我目测应该比鳞儿高,约有6尺以上,1.之间。出班行来谢恩,脚步沉沉,迤地出声,下盘如钟,应是久习武艺之人。抬头间眼带精光,声音浑厚,犹自带点自得。
玄鳞却不若对待刚才那些个王公那般仅点头示意,说声“赏!“他热烈的脸上挂着真诚的地表情,满溢感激和敬爱,皇帝陛下亲自离开御案,下得阶来,扶起鳌拜,眼波此时闪动着莹莹泪光。我揉了揉眼,泪光?
皇帝陛下语带恳切,娓娓道来:“今日行围,逞一时之快,朕单枪匹马,入得那深深林中,忽见这厮袭来,若不是鳌大人及时护驾,掌毙这厮,恐朕已落熊口。传朕谕,即刻封鳌大人一等公……“
看这皇帝陛下那感激欲涕的神色,言辞恳切。那声音,那语气,那动作,那表情都十分专业到位,比中戏毕业的专业人士犹有过之,简直是演技派的大腕风范。要不是我深知枕边人的品性,恨鳌拜入骨,不然也会被他此刻行动所迷。
鳌拜眼露欣喜(应该不是装的),跪地谢恩……瞧着这幕,一个老奸巨滑,一个小奸深沉,鳌拜啊鳌拜也不枉他日你栽倒在鳞儿手上,鳞儿八岁时施展的手段就算是演技派了,你到50才约懂皮毛,难怪笑到最后的不是你了。
按例奖赏完以后,又是精彩的歌舞戏曲等节目,此刻上演的是杂耍,一个打扮成孩童摸样的人正在“顶灯“.那已经点亮的油灯象是生在了他头上,任凭他爬高、跳跃、穿圈也不移动半毫,周围的将士们一番叫好声,这艺人更是得彩,跳跃个不停。
举目忘去,好一个盛大的南苑夜宴图啊。正是那:金盘犀箸光错落,掩映龙凤珍羞;银海琼舟影荡摇,翻动葡萄玉液。
慧贵人,媚眼含春,艳笑潺潺,举杯敬着她尊贵的皇帝丈夫。
“祝贺皇上今日盛猎,鳌大人是我伯父,今日伯父荣封一等公,臣妾也跟着沾恩光,谢皇上对臣妾一家圣眷隆恩啊。“
皇帝看了她一眼,扯出一抹浅笑:“爱妃一家皆忠烈,鳌大人更是佼楚,来,爱妃与朕干了这杯!“随即碰杯而饮。
好一个爱妃呵……我在他腰上狠拧了一把,他捉住我手,轻捏数下以示安慰。
慧贵人是个心思灵动的女人,看皇帝现下高兴,低下头,就着火光艳若桃李的面颊带着晕色,大胆邀请道:“臣妾昨日闻帐外雷电轰鸣,很是可怕,惊了魂儿。皇上是九五至尊……“她壮着胆子瞄了眼那良人又道:“臣妾可否请皇上晚上移驾在臣妾帐帷里站站就好,这样就算屋里
有得什么不好的东西也会被龙威所震……臣妾也好睡的安心。“
这次没等我魔手出招,他的大拇指在我手心轻轻划出一个圆圈,叫我稍安毋躁……我翻着白眼往他的眼光注目处看去,台阶下左侧慧贵人的父亲穆里玛正和他兄长鳌拜正说着什么,两人耳语一阵带着笑往慧贵人和皇上这里看过来,那眼光里含着叮嘱和关切和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
“恩……这个嘛,爱妃既然有请,朕宴会后,自会去帮爱妃收惊。“玄鳞笑得如春日煦阳。不过背后的左手却收紧了拳头。
丑末时分。
草原的夜晚因水气郁郁,一般多雨,今夜牛皮帐子却未闻打鼓似的雨点声,倒是如海浪般一浪接过一浪“唰唰“声呜咽个不停,那松树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整夜地抖摆着枝叶,抽搐着哭泣不停。“唰……唰……哗……啦啦“这鬼嚎似的松涛声晚上听来特是疹人,昨晚怎么不觉得呢……
鳞儿去了慧贵人那已经快三个时辰,小全子回过一趟说是一到慧贵人的帐篷就被穆里玛大人手下一个侍卫挡住,说慧贵人不习惯太监服侍,就这么被挡在外边。他们肯定有什么诡计,怕烨儿出事,我打发他出去叫上明珠和曹侍卫去那边给我候着,皇上是从那进去的,怎么着都要等皇上从那出来!除非……他们想弑君不成?
我心下升起从未有过的不安。这里是远离京师一、两百里地的南苑,身历宫闱政变无数次,足智多谋的老祖宗又不在,我连个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脑海里满是玄鳞被狞笑着的鳌拜和穆里玛折磨的痛苦摸样,象电影胶片一样不断翻滚着鳞儿哭着在叫姑姑的场面,顿时心象被人紧紧掐住,隐隐抽疼……
自己明明知道历史上的康熙不会在康熙七年就翘了辫子,白底黑字,玄烨同志可是活了69岁的啊,嘴里安慰着自己,可是却管不住那心,疼得似要滴出血来……
“嘣“地一声,这里没人有胆子敢踢帝帷,定是他回来了,一行人夹杂着冷气进入帷幔,带着呼啸的寒风倒灌而进。久悬的心终于安稳,我欣喜若狂,迎上前去。
见鳞儿冰冷着脸,身后几位侍卫神色严肃,是明珠他们几个,见得我还未睡,象是松了一口气。后面跟着一路小跑进来的小全子,这么冷的天倒出了一身汗,不知道是跑热的还是被吓出的。小全子刚进得帐,又去叫人来修被皇帝陛下刚刚那御脚踢断的支在前帐做檐子的桅杆。
听着匠人太监正“叮叮“地修理着那断成两截的支杆,偷瞅一眼皇帝那阴沉的脸,一向很自制的他此刻定是生了天大的气。我看侍卫们坐立不安,不知道皇上是否对他们还有什么吩咐安排,却也没人敢这个时候出声询问,只是一个个求救似的直溜溜地看向我,咳咳,这逆龙鳞的事从来他们都好心地让给我来干。
“鳞儿,已快寅时了(凌晨3点),是否让几位大人先告退,当值的当值,休息的休息?“
“恩……“鼻孔里冒出一声。
几位御前侍卫松下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告退出帐。
“小全子,朕要沐浴,叫人马上准备。“
听他说要沐浴才发现他身上的那片杏黄的绣龙已浸湿成深黄,不知是因为帐外夜晚的雾水露气渗透,还是因为汗水……
趁着他在内室沐浴的工夫,我呵住了神色闪烁,准备溜出帐外的小全子。
那人正在发怒,素来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当然是要问这个一个身子里装了九颗心的公公了。
“奴才只是听得慧贵人帐外的两个宫人偷偷说起,婉仪要知道事情真相,还得问万岁爷……“他眨巴着眼睛,吞了口口水继续道:“听说慧主子给万岁爷下了药……“
“啊……什么药?毒药?“我眼镜顿时跌落。(如果有眼镜的话)
小全子上前一步,把嘴巴凑到我耳边用手捂着(这个是他习惯,总是怕被别人偷听)小声道:“迷药加春药……是穆里玛大人留给慧小主的,说是皇帝大婚月余都没有和皇后同房,怕是不谙人事,叫小主……“
吓……鳞儿被……被**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花枝颤颤,分外招摇,眼泪横飞,媚眼带笑……我怎么能不笑,一直最最担心的是他生命的安全,脑海里翻滚的也是那被坏人折磨得血淋淋的恐怖摸样,没想到结果失去的却是那帝王最不值钱的……贞操。
小全子以为我受了刺激,把我扶住叫我好好休息,随即逃之夭夭。
听我在帐外笑得招摇,内室里飘来那人懊恼的声音:“女人!你还不进来伺候你相公!“
“是……我的相公主子。“我掩住笑,示意内室门口的宫人离开,抱着他干爽温暖的夹绣缎棉睡衣,踏入正散发着热浪,雾气氤氲的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