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草的师傅曾讲过一个故事,说清朝年间有一大户人家的少奶奶进门五年不孕,十分嫉妒家中怀孕的仆人,故意挑了个错命家丁将其投入了井中。
三年后的某一日,府中有一新进小厮因为思念少奶奶身边的丫鬟秋月难以入眠,半夜对着窗子感叹人生时,从窗中看见了花园中有一女子身影。秋深夜凉、明月高挂,此情此景让他顿生几分同病相怜找到知己的感觉。
长夜漫漫他无心睡眠,本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睡不着,没想到还有位姑娘也跟他一样睡不着。
夜凉如水,那女子穿过园中扶疏的草木缓缓露出了真影。小厮正准备问一问她是否也跟他一样在思念着某人而睡不着,却在看清那女子面貌时吓的魂飞魄散。那女子面白若纸,浑身浮肿,挺着个巨大的肚子,正伸着脖子往外吐水,这哪里是她以为的多情女子,分明是个丑陋的鬼怪。
女鬼发现有人偷窥自己,对着窗户吐了口水,水喷到小厮面前地上,在地上滋滋冒着白泡。小厮吓得赶紧关窗,在床上瑟瑟发抖了一夜,天明才敢从被子中钻出来。
他刚起床跑到管事那里准备恳求管事批他一天假,就看见有丫鬟匆匆来找管事,说少奶奶死了。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说少奶奶死相凄惨,竟是全身腐烂而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都能看到骨头。
小厮听到这里就想起了昨夜见到的那个大肚女鬼,心中越发惶恐,萌发了要走人的念头。管事追问他莫名要辞工的原因,他拗不过告诉了管事他昨天的遭遇。
管事听后只感叹一声这都是报应,又向他保证女鬼是寻仇而来,他昨天既然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小厮战战兢兢留下来,一月后他果然如管事所说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林仙草询问师傅那女鬼如何了,师傅说他也不知她投胎去了没,大概还在世间游荡,或许还像以前一样,凡是见哪个怀孕人家家中有井,女鬼就守在那里。
夏日的夜晚起了风也有几分冷,她是在做完老主顾联系的生意回家的路上见到她的。
她站在马路对面,身形巨硕,浮肿的不成样子,她的脸肿的除了眼睛那里可以看见两个黑点外已分不清其它五官。她肚子里应该是积水太多,看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破掉。
“你……还不投胎吗?”林仙草问。
女鬼顿了顿,抬起脚步又缓缓往前走。
“你何必如此?即使你能饮尽井水……”,她咽回说了一半的话。女鬼已经执念百年,她何必告诉女鬼她自己心里十分清楚的事呢。
女鬼的身影越走越远,一阵震动拉回她的思绪,是于晓敏的短信。
—仙草,我们医院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林仙草本来准备问一下什么情况,想想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于晓敏是市医院的护士,虽然她已经在这家医院工作两年了,还是本能地对晚上寂静的医院感到有点害怕,不仅仅是怕鬼,也怕人。
她想起今天中午新来的小杨恶作剧讲的鬼故事,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她的脚步依然镇定而有节奏地前行着,小心谨慎地一间间巡视着病房。
“呼,最后一间了。”
她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手上轻轻地推开了门。调整了一下姿势习惯性地侧着身子,她从推开了一点的门缝往里望去。病人都乖乖地躺着,陪护的家属也躺在空床上。
“很好,看来都睡了。”
她正准备关门离去,却突然看到有一位患者旁边好像坐着一个“人”,因为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她刚才没有看见他。
与其说他笼罩在阴影里不如说他就像是一团‘阴影’。从她这里看过去只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那个人好似戴着一顶高高帽子,衣服十分奇怪,好像是古代的那种款式。他从头到脚都是穿的黑色,整个人似乎要跟黑暗融为一体,多亏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控制力她才没有惊呼出声。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或许是病房太黑她这几天太疲惫所以眼花了呢。最近医院不怎么“太平”,总有医生护士受伤或病人毫无预兆的病情加重,她们这几天是忙得昏天黑地。
她再次定睛看去,再次差点惊呼出声,他看见那个“人”居然不是坐在床上而是浮在空中。那个“人”缓缓俯下身对着病床上的少年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于晓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知道越是这种关头越是不能吓唬自己,人在很害怕的时候很可能会出现轻微的错觉,就像很多人在看了恐怖片后看见树叶都会产生错觉以为是鬼,这种时候只要你镇定一点再看清楚就会发现只是树叶而已。只要我看清楚就好了,于敏安慰自己睁大眼睛正欲再仔细看,这时有只手拍了拍自己肩膀。
于晓敏看清拍她的人是林仙草,定了定神,手指了指里面:“我看见……”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里面除了病人和家属根本没有黑衣服的“人”。
林仙草看她表情知道她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背,与她一起回值班室,并向她保证这里真的没有古怪,是她太累了,让她赶紧休息一会。
好不容易将于晓敏哄的睡着,林仙草出了值班室在走廊找到了黑衣“人”,他正在欣赏窗外的月亮。黑衣‘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沉重的气息,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等到她走近,黑衣“人”转过身来。
他戴着高高的黑帽子,一件宽大又破旧的黑色袍子裹着他精瘦又佝偻的身躯,衣服上还打着几个补丁。他脚上黑色的布鞋也已经破了洞,露出了他乌黑的大脚趾。
最主要的是他的脸,两条死去的毛毛虫一样的眉毛,下垂的绿豆眼里含着浑浊的泪,整个面相看起来十分悲苦。
还没看清黑衣“人”的长相,她就快速地转移了目光。不是她不想看清楚,而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只短短两眼她就觉得眼睛难受快要控制不住的掉下泪来。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悲伤”的脸,让人看见就想流泪。
“你对医院的人做了什么?”林仙草努力地控制自己看向黑衣‘人’的脸,强迫自己不要转眼,那样不礼貌不礼貌。
“吹了一口气而已。”黑衣“人”毫无在意地回答。
怪不得于晓敏说好像有点奇怪,只怕最近这里的人没少倒霉。
“你是衰神?”
心中祈祷希望他否认,却还是失望地看着黑衣“人”点了点头。
衰神……就是俗称的扫把星,虽是神位却从诞生起就注定了孤独的命运。也不是说神仙都坏故意孤立他,应该是实在没有哪位神仙能受的了与衰神长时间待在一起。受的了的神仙那都是闭门不出的主,自然也不会去与他一声情、一杯酒做好朋友。
神仙妖怪虽不会太受衰神的霉运影响,但是会感觉难受。人就不一样了,若是被他缠上半天起码倒霉一年,仙草觉得有点害怕。
“我知道你们人人都讨厌我。我也不想生来就做衰神。”衰神语气十分凄惨,让她几欲流泪。
“你们人人都喜欢好运,我讨厌好运,我讨厌死他了。为什么偏偏我是衰神?你们都想要好运,都不肯喜欢我。”衰神泫然欲泣。
她知道衰神说的是喜神,他天生的冤家仇人。当然人人都想要好运啊,人们讨厌你是因为你是衰神,谁会想要倒霉。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其实,曾经有一个人,她是不讨厌我的,只有她不讨厌我……”衰神语气带着怀恋,眼泪掉了下来,林仙草也控制不住的跟着哭起来,她赶紧转过脸再不看衰神。
“你知道这几千年我过的什么日子吗?”
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知道衰神是怎么过的,因为不可能有人会跟衰神待到听他把故事讲完。
“你要是回到昆仑界或许能有神仙灵兽有能力听你的故事。”
衰神听言突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嘿嘿,你是想让我走是吧?我偏不,不仅不走我还要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