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生活以平静为主,那些气吞山河的伟人一天经历的事情,可能比我一辈子还多。
我是一棵白菜,被浸在一个酸甜苦辣的坛子里,淡淡的滋味也让我乐在其中,或许有一天我会变为一盘可口的泡菜呢!
晚上开信箱时,看到H小学给我儿子的录取通知书,真的是心花怒放。几个月来,我和老公的义工没有白做,老公回来很晚,我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兴奋让我不能入眠。
第二天早上我一进办公室,就对阿明说:“阿明,我儿子被H小学入取了。”
“恭喜你呀!那个学校真的是很好,Naji的孩子也在那个学校,他可没有做义工,是因为他家距离学校在一公里之内。”
做工时间到了,Naji咣咣当当进来了。
“Naji你的孩子是在H小学读书吗?”我耐不住的兴奋。
“现在已经换去别的学校了。”
“为什么?那不是名校吗?”
“我家楼下建一所新的学校,不用过马路就到,那多好啊!”
“我的天哪!Naji你知道吗,为了让孩子进这所学校,我和我老公轮班做义工,请了多少次假吗?你说走就走啊!”
“你们真是自找苦吃,大人做义工,孩子上学又远,唉!”Naji边说边摇头。
我无言。
“人生来就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
Naji没有这个距离。
“阿明,不是所有的马来人都这么想吧?”我不解地问。
“唉!”阿明叹一口气。
“什么事呀?最近你怎么唉声叹气的呢?”
“我儿子找个女朋友是马来人。”
“这是他的自由啊,难道你这么不开放吗?”
“和马来人结婚,就要改马来人的姓。”
“不是女的改吗?男的也要改吗?”
“不管男的女的,只要和马来人结婚,就必须跟随马来姓,***教是这样规定的。”
“啊?”
“我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接户口本了,却改姓了,你说我烦不烦?我老婆天天哭,要儿子和那个女人分手···”
阿明向来话不多,这下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人们讲:男人沉默是金。我认为真正沉默的人是没被刺激,没有烦恼的人。
都说爱情是神圣的,可以跨越年代,国界,种族,我淡淡一笑。
前两天报纸上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华人和印度人相爱很久结婚了,可不久就离婚了,原因是华人忍受不了印度人身体上的味道。
因为我们是人,不是神。
有些人的婚姻被爱情建造得像城堡一样坚固而且华丽,却被一滴水击穿。
我和我老公的婚姻,没有爱情的基石,像小草一样在风雨中摇曳着。
我们很少吵架,在我记忆中,只吵过三次,每次都是山崩地裂。最后一次是在四年前,我怀孕的时候,起火线是仅有的十万元储蓄不懂他送到哪里去了。
“你知道我挺这么大的肚子上班,有多么辛苦吗?为了什么?不就是这点钱吗?”我尽量用平静的口气和他讲话。
“钱是可以赚到的”
“赚到?你说的轻松,你自己去赚吧,明天我就辞职。”
“你做什么,我不管,我先讲好,我可不养你。”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声嘶力竭。
“后悔了吗?你以为我喜欢你呀?要不是你长得像我的初恋情人,我怎么会娶你?”最后一次吵架就是以鸿鸣的这句话收尾的。
那天我才知道他娶我,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初恋情人。这样讲,他只要我的肉体,那么我们的结合就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他不仅欺骗了我的感情,还把我从人这个高级动物降到猪的级别,真是罪过。在他的眼里,我只有躯壳,没有灵魂。
维持一个没有爱情的家,是多么难呀!
如果说我有原谅他的时候,就是在我想起朝光,是啊,不管你有过多少个情人,初恋的情人总不会忘记的。一想到这里,我的两只手就开始使劲,用力推,推倒那阴阳之间隔着的厚厚一堵墙,我就会看到朝光,他一定和从前一样,迎着早晨的第一道曙光向我走来,然后他也发出万道金光,照亮整个世界,他在哪里,那里就是我的天堂。
我把鸿鸣送给我的悲哀,在无人的角落,折叠起来,收藏在心底。
好几天没下雨了,天越来越热,太阳一出来,就像太上老君的真火,誓言要把这个世界熔化,好在我们都是炼丹炉里的齐天大圣。
下班的时间一到,工人一窝蜂地往外跑,我很吃惊:“你们今天不加班呀?”
“明天是deepavali”他们一起说。
“噢!我忘记了”明天是印度人过年,他们今天晚上应该去小印度吧,在新加坡的市中心。
早晨来做工时,像蜗牛似的,慢吞吞的。晚上回家,却像一匹脱缰的烈马。不到十分钟,机器声,笑声全都被寂静吞没。
我的电话响了,是MrChua:“异艳,等我一下,我在等一个客户的电话。”
“可以,我正好也有工作要做。”
一个人做工效率真高,一张图接一张图画,精力十分集中。
“哒哒”我似乎听到怪怪的声音,看看表,八点多了,我有点怕,一害怕就要四处张望,车间里的灯全熄了,借着路灯能看到一块一块黑黑高高的东西,那是机器,现在它们是车间的主宰者。那黑黑高高的怎么看起来好像有头有腿的,就像动画片里的魔鬼,越看越像,好像动起来了。
我害怕黑暗,我甚至害怕所有活在黑暗里的动物,不但是鬼,就连壁虎,蟑螂我都怕。
“铃,铃,铃···”我的电话,我到吸了一口气,拍拍胸。
“异艳,现在公司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怕不怕,来我办公室好吗?”
“不要了”我马上拒绝。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又怕MrChua了,黑暗给人不安全感觉,黑暗也会使人产生邪恶,阿发总是在灯熄灭后偷东西的,如果没有熄灯他就不会产生偷的欲望。在这四周漆黑没有外人的地方,我能保证MrChua不产生邪念吗?黑夜能产生邪恶,顺着这个理念想下去,那些产生邪恶的人,内心一定是黑暗的,什么能使人的内心变得光明呢?唯有神,所以有信仰的人内心是光明的。佛也好,耶稣也好,都是人们心头的一盏灯,这样一想,我突然对没有信仰的人产生一点恐惧。
再看看表,还有十分钟整个公司就自动灭灯了,MrChua一定会来找我,我还是先下楼吧。
暗暗的灯光陪着我来到停车处,我打电话告诉MrChua我已经在车这边了。
“啊?ok,ok,我马上就下去。”听他的口气,对我这样做很吃惊,但又可以理解。
我和他的车站在一起,想起了唐僧和他的白龙马,可是这个白宝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黑夜里,它的光亮给我增加了一点安全感。
楼里传来了脚步声,我的目光马上移过去,在黑暗中,人的眼睛总是跟随耳朵。我想我可能是有问题了,我竟想象从楼里出来的不是MrChua,而是那个高高的黑黑的魔鬼,它会怎样张牙舞爪地冲向我···,这样想着,我就更加全神贯注地注视门口了。
MrChua出来了,左胳膊下夹着一叠图纸,右手指捏着一只烟,直奔吸烟区,胡乱地吸两口,把烟蒂弹进垃圾桶。看到我笑一笑:“你不敢进我的办公室呀?你怕我吃你呀?”
“不是啦”我学新加坡人讲话,心里犯嘀咕:他怎么又用“吃”这个字呢?上次“吃咖喱鸡”的事还没有弄到水落石出呢。
一路上,他很兴奋:“这个大的项目,够整个公司半年的花销。”
“这么好!”我也被熏陶了。
“异艳,这个项目给你做”
“那阿财会不会生气呀?”
“不会的”
“噢,这样就好。”停了一下,我说:“其实,阿财恨我是因为老板让我做一些重要的工作,老板让我做,我不能不做呀!”我进一步解释。
“老板是故意的”
“故意的?”
“借刀杀人你不懂吗?”他看了我一眼,又说:“阿财是老板娘的亲属,老板自己不好意思赶他走。”
“可是···我算什么呀?我这把小刀怎么能杀一头牛?”
“杀不死放点血也行,至少阿财不敢要求加薪。”
生活中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阿财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我们都是棋子,老板是下棋人,他想把谁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阿财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遗余力地杀跑很多人,他一定也很辛苦。
在这个公司里,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老板是如来佛,我们都是他手心里的玩物,尽管阿财已经修炼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逃出他的掌心。
车速减慢,不懂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三个通道合并成一个。
MrChua的兴致并没有减:“今天我可要开夜车喽,把图纸整理一下,还要烫衣服。”
“你自己烫衣服?你家不是有一个高级印尼女佣吗?”
“别提女佣了,她怀孕了”MrChua马上皱起了眉头,刚才的兴奋烟消云散了。
“啊?这样就必须回印尼了吧?”
“她回不回我不管,我气在我太太认为是我弄的。”
“哈,哈,哈”我真的不能控制自己了,笑得这样放肆。
“你说我太太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我哪里知道啊!或许她讲的是对的呢?”我边说边笑。
我第一次捉弄他,他没有生气,咧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sorry,sorry”我马上道歉:“一定让她讲出是谁,以免你们夫妻两个吵架。”
“我太太问她,她不讲,我说要报警,她才讲。”
“是印度人?”我抢先一步问。
“孟加拉人,清洁工”
“你的太太不是整天在家吗?”
“女佣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去洗车,外面几乎只有清洁工。”
“女佣在你家做很久了,应该不会缺钱吧!”
“不是人家给她钱,是她给人家钱,很多女佣都这样。”
“啊?!”
我不得不承认世界是立体的。
“你的车要天天洗呀?”
“是啊,白色很容易肮脏。”
“一定是你太太选的颜色吧?”
“为什么呢?”
“白色的宝马车,你坐在里面,你就是他的白马王子呀。”
“哈哈”他笑得很坦荡。
“不是了,不是”他像似自言自语:“其实,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可能不是最爱你的人,也不是你最爱的人。”
我整个人被冰冻了。
他的话对别人对不对我不知道,对于我,就像量身定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