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人中学的课间跑操自建校以来延续了近二三十年,起初学校本没有跑操这一项目,而是有一些学生在课余之后本着锻炼身体,磨练意志的想法,自发组织的,最后被校方领导所重视,认为跑操运动有助于缓解学生高三压力,便将此项目定为校规制度,责令政教处全体老师一定要认真对待。所以铭人中学向来对课间跑操管理非常严格。
震耳欲聋的朗读声回荡在操场内,列队站好的学生们手里或是拿着笔记小册子,或是单词本,趁列队的时间间隙也要争分夺秒的学习,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还不能理解他们这种疯狂的行为。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高三学子们便把手中的册子揣进兜里,然后以班为单位浩浩荡荡的围着学校跑了起来。
队伍跑至艺体馆的时候,谭顺利突然一瘸一拐地跑离队伍,蹲在路边,摸着自己脚踝部位,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在前领操的李新意察觉出谭顺利有些异样,便上前扶住其胳膊,急切的问道。
“估计是昨天脚踝扭到了,受不了长跑运动”
“顺利,在坚持一会行不行,这儿到处都是监察的老师”
“不行啊,一跑起来脚踝就跟抽筋似的疼。你先去吧,你还要带队领操,我缓一会估计能好点,等你们回过头来跑第二圈的时候我再插进去。”
“你自己能行吗?”
“能行,没事”
“那我先去,你多注意点周围的老师。”
“嗯”
谭顺利坐在路边,右手轻柔着脚踝部,眼睛盯着跑操的班级,随时准备插进去,突然几位胸前挂着工作牌的政教处老师出现在不远处,谭顺利下意识的想要随便插入一个班级,但由于脚踝被扭导致动作缓慢而被发现,几名男老师冲上前截住了他。
“干什么,那个班的?”,不由分说上来一把抓住谭顺利的校服。
“老师,我,我脚扭伤了,就是想缓一缓,不是偷懒”,被突然其来的老师吓着的谭顺利惊慌失措地辩解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那个班的?”,老师根本不听辩解,仍然厉声质问道。
办公室的角落里谭顺利正耷拉着头站着,曾勇正和坐在其对面的中年男子面对面地交谈着,前者手里拿着一叠成绩报告单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而后者则在凝重表情之上又多添了几分怒色和忧虑,曾勇似乎也注意到了男子的这一点变化,所以时不时的拍拍男子的肩膀,以示不要动怒。这个被曾勇拍肩膀的中年男子正是谭顺利的父亲——谭四海。
“谭顺利昨天翻墙上网和今天跑操溜号这两件事已经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就拿今天跑操溜号来说,简直就是当场被抓现行,直接扭送到我政教处,现在都在看我这个主任的表态”,曾勇向谭四海倾倒苦水。
“曾老师,我是个小学毕业,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所以一直希望自己的子女不说能出人头地,只要能够考一个好大学就行。可没想到这个浑球在学校干了这么多混账事,唉,我也是整日忙于包子铺,疏于管教,怪我怪我”,说着便重重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老哥,消消气,孩子教育问题也不是动气能够解决的,今天也不是让你来听审判的,我是想和你一起探讨今后顺利的学习,怎样去学?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学?再也不能以高一高二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来应付高三了。我是个教化学的,深知只有多方面条件共同作用才能起到最佳的反应效果,所以必须要我们一起共同管教才行。顺利底子还是不错的,就是网瘾太大,我也只能在学校对他进行约束,他放假在家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忙约束,这游戏不能再打下去了,至少要把高三这一关键时刻咬牙挺过去”
“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严加管教,要是这个浑球再敢去网吧,我非掰断他的腿不可”,谭四海怒目而视,看得谭顺利心惊肉跳,不敢与之对视,没成想老爹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老子在包子铺一天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供你读书,就是让你多读点书,不要走我的老路,你倒好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说着便举手要打谭顺利。
曾勇眼疾手快制止了暴怒中的谭四海,“老哥,老哥,说好的不动怒,再说了大庭广众之下打孩子,不是伤了孩子自尊吗?”
“这小子不服口头教育,黄金棍下出好人”
“昨天晚上214全寝,悍然翻墙,简直视校规校纪为一纸空文,特别是那个叫谭顺利的,仍不知悔改,早操居然偷奸耍滑,那儿还有个学生样”
“像这种目无法纪,我行我素的人,应该从重从快从严处理,以免带坏校风校级”
“我同意严肃处理,诸位最近我也是听说,有学生组织了一个叫什么‘翻墙党’,此组织为为首者自称党魁,谁今天上网,谁今天替寝,那是调度有方,有些人甚至都渗透到学生会了,我听闻之时,那也是惊骇之至,如此毒瘤如不铲除,必是贻害无穷”
“老任,你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说得跟传销似的,依我看,正值高三关键时期,不宜处分过重,以免给学生带来心理上的压力,不如给个处分,恩威并用,告诉他们高中毕业处分能不能消除就得看他们今后的表现”
“我同意温和处理,老实说,咱们学校的学习压力远大于一中二中,且放假时间远小于它们,这可能就是导致如此多的学生溜出学校上网的主要原因,要根治学生上网问题,还得缓办,所以我认为处理不宜严肃,因留有余地以观后效”
“要是这么从轻处罚,那还要校规校纪干嘛”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宪法都需要与时俱进,那校规校级凭什么能一辈子不变”
政教处里,年级主任陈为平,政教处副主任庞敏,教务处副主任任中华等学校领导人闹得是不可开交,严肃派和温和派两方大打口水仗,都坚持己见,不认同对方的观点,这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坐在正中间的曾勇听得直头疼。
“好了”,曾勇的右手扶着额头,他冒出一句话来,屋子里顿时安静了,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他,“诸位,都是同仁,何必为一件小事而伤了和气”
看似无意之说,却正是曾勇高明之所处,对于学生翻墙上网,他没有直接来表明态度,而是拐个弯谈和气,他说的话重点看似为两派的争吵进行调解,其实重点在‘一件小事’这个用词上,他把学生翻墙的行为归为一件小事,实则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支持温和处理,而且还不留有让人反驳的余地,曾勇充当和事老,你还好意思去反驳人家吗?当然怪不得他坐的位置正的,其他人是负的,其实细究其中缘由,众人当然明白曾勇这是在护着自己学生。
“曾主任,我认为此事只有温和处理,才是上策,要是轻易劝其退学或是开除学籍,因此不能参加高考,在学生父母那边也不好交代,对我们学校的声誉都不好”,温和派们看到机会来了,便趁热打铁。
“对,曾主任,我也支持温和处理”
“我也支持温和处理”
此时严肃派不说话了,曾主任的都发话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不过不说话也不代表对于这种温和处理方式的认同,不说话是一种无声的抵抗。
“我似乎听闻,在你们学生当中,有个什么翻墙党翻党,而且就是在我们高三,我希望不是我们班上,如果是,一旦被我抓到,我教务处绝不姑息”,曾勇对学生们警告道。
谭顺利等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躲避着曾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