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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悲伤的来历

在确定熊猫确实不会伤害自己后,山子让自己尽量放松,然后从熊猫的搂抱中挣脱开来。

山子拿出了手机。

“你要拍照发朋友圈?”熊猫瞬间警惕起来,“董家人不是一直很内敛么,你怎么这么不矜持,一言不合就发圈?”

“放心,我不会让别人以为去了次乡村马戏团都要发圈。”

“请问哪个乡村马戏团养得起熊猫?难道别人不会认为你去了上海的CG大会,跟《功夫熊猫》的COSplay合影?”

“你闭嘴,”山子狠狠瞪了这个自恋且话痨的家伙一眼,然后拨打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

“牛生,在哪呢……我现在遇到点事,需要找你帮忙。”山子对着电话说,“我问几个问题,你回答,我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现实世界里。”

“我的暗恋对象是谁……嗯,对。你的初恋?…..是李文婷。”

一旁的熊猫听着山子和电话那头的对话,不禁翻起了白眼。

山子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看着熊猫,过了一会说:“猫兄,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可否。”

“猫兄?虽然我的名是猫,但我们之间现在并不熟悉,你应该称呼我……”

“闭嘴!”

山子径自走向路边树林,找了块山岩坐下,并示意熊猫过去。

两“人”并肩而坐,开始了第一次正式会晤。山子首先提出疑问:第一,熊猫的来历以及和罗家人的关系;第二,罗家人的来历,为什么会要在老祖母的坟上立碑;第三,为什么它会知道自己是董家人。

熊猫听完山子的提问,忽然一下变得沉默起来,犹豫很久,迟迟不开口。在山子抡起拳头狠狠锤了几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首先给山子上了一堂古生物课:

大熊猫在近代的真名叫猫熊,因为以讹传讹加之新名字符合这个物种现代的形象,就变成了“熊猫”。

在人类出现之初,熊猫就与人类先祖(猿人)相伴生存,到上古时期,人类与熊猫建立主从关系,但当时对熊猫的称呼因为某个原因与上古诸多文字一样并没有流传下来。直到《尔雅》成书才确定了一个让大多数人类接受的名字:“貅”。参与人类活动的记录见于《史记.五帝本纪》中“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

后世学者多有谬误并以讹传讹,将“熊罴貔貅貙虎”认为是熊、貔貅、老虎,其实这是六种战兽。熊和罴、貔和貅、貙和虎彼此属于史前同种,只是进化程度和方向不同。熊、貔、虎为智商较低的野兽,战时用于冲阵和骑乘,而骑乘他们的就是进化层次更高的罴、貅、貙。

罴、貅、貙就是进化出“智慧”的熊、貔、虎,只是进化的步伐比人类稍稍慢了一拍,也正是慢了一拍,地球的历史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罴、貅、貙这些种族出现了智慧与普通人类相当的个体时,人类感受到威胁,进行了残酷的打压,最终这三个种族,只被允许保留了极少数智商与正常成年人类相当的个体,用以分别管理约束本物种的各个族群。

听到这里,山子不禁问道:“你是貅族某个部落的首领?”

“不是,我是属于成长到壮年之前就会被人杀掉的那类,”熊猫说,“因为我的智商比当时一般的成年人类高多了。”

“我是应该同情你还是应该崇拜你?”山子感觉到不妙,想缓和一下气氛。

“亏你还贫的起来,你知道这是多么悲伤的事吗?人类为了一己之私,极其残忍的中断了几个物种的进化!”这是见面以来,熊猫第一次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物竞天择,人类的行为并不仅仅是中断你们的进化,更是他们自身的自我保护和进化过程。这是自然法则。”山子自己也觉得这么说似乎太残忍了,但无论是出于对自然知识的认知,还是身为人类出于自尊的辩解,他最终还是说了这句。

“自然法则?人类语言中最大言不惭的四个字!”熊猫猛的暴起,“我呸!”

山子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做声。

“恐龙强极一时,也改变了很多物种的进化路线,但是有刻意中断物种繁衍的行为吗?”熊猫越来越激动,“而那些生存繁衍了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物种,有多少在人类崛起的这短短两三千年时间中灭绝殆尽!”

“不用这么愤慨吧,毕竟人类只是限制了你们的发展并没有屠灭你的种族啊。”

山子这一句话刚出口,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进化出智慧的种族,如果没有更高等级的生物屠杀,怎么会在两三千年前就变成了传说?山子此时不是因说错话而尴尬,而是因为明白了真相而愧疚。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人类掠杀鲸鱼、大象、犀牛、羚羊等视频画面逐一显现,揪心的痛!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应该是亲历了这种残忍与恐怖,亲眼见证了同类被屠杀、肢解,他回想往事的悲痛心情,山子可以感觉得到,但永远无法体会。

熊猫的声音愈发含糊不清并且明显颤抖起来:“貅族还算幸运,至少还有我活到了现在。罴族头脑最为简单,被骗得花费十年时间聚集起所有能被通知的族人,被人类一次性杀个干净。”

“那貙族呢?”

“貙族是智慧进化程度与人类相当的物种,个体力量也十分强大,自然寿命极长,最大的不足就是生育和繁衍,受孕几率极低,只能形成一个胚胎,而且幼崽期近三十年,成活率极低。”

“当时人类的力量不足以短时间剿灭他们,但是通过不断压缩生存空间,使他们自然灭绝。最后一次见到貙是在明朝初年,可悲的是,他还是没能逃脱人类的屠刀。”

明朝初年……山子很快就猜到那只貙是被谁杀死的了。他第一次见到“貙”字,便是在刘伯温的《郁离子》中,而对《郁离子》的思想和内容影响最大的是《庄子》,《庄子》也是最早记录“熊猫”的先秦文字之一。

两个“人”同时沉默并颤抖着,一个因为愧疚、耻辱;一个因为悲伤、愤怒。

山子之所以没有怀疑熊猫所说的话,不是因为愚昧迷信,恰恰相反,山子自学的那些科学知识告诉他,这些是有科学依据的——大熊猫共有21对染色体,基因组大小与人类相似,约为30亿个碱基对,包含2~3万个基因,大熊猫基因组与狗的基因组在结构上最为接近,与人也有较大的相似性。根据自然法则,从生育能力和繁衍难度上推测,熊猫应该属于食物链最顶层的存在。

远古就存在,生存繁衍数十万年的生物,与灵长类动物有些相同的生存环境,甚至更久远的进化历程,为什么就不能进化出“智慧”?成年大象的智商可以相当于5岁的孩子,难道物种存在时间更长的熊猫就不能比5岁的孩子更聪明?更何况,当年这种家伙并不是呆坐竹林吃素的!

当历史与科学在心里凝结成“相像”的时候,山子站起来向熊猫深深鞠了一躬。

熊猫拍了拍山子说:“算了,都过去了,你也不必愧疚,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残忍。我能幸存,也是因为有人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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