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暴雨，柴书琴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暴雨，眼神有些呆滞。
自从昨天晚上知道自己将要嫁给那个恶名昭彰的宋节度使后，柴书琴几乎一夜没睡。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年前就因为这一句话，柴书琴遵从父命嫁入了皇宫，结果受尽冷落，甚至差点命丧深宫之中。
如今柴员外又说着同样的话，准备把柴书琴送入宋府做小妾。
一想起自己要嫁的人是一个年近五十、贪花好色、恶名昭彰的宋节度使，柴书琴就感到不寒而栗。
后宫虽然险恶，但被李存勖抢入宫中的美女数千，平日只要谨言慎行，躲在属于自己的小院内，别人也很容易把自己遗忘。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些，但却少了些屈辱，更何况皇宫中万卷藏书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可嫁入宋府就不同了，一个节度使的官邸就那么大，柴书琴想躲都躲不了。更何况那宋节度使生性残暴，恶名昭彰，甚至听闻他有虐杀美女的嗜好。虽然这只是传言，但宋节度使上任掌军十多年，府中常有妻妾暴毙，连夫人都死了两个，可见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若传闻是真的，那我……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滑落，绝望在柴书琴心中肆虐，她甚至有一种自行了断的念头。死虽然可怕，但总好过嫁入宋府，受尽折磨，最后在屈辱中死去来得痛快。
就在柴书琴愁眉不展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小翠端着盘子推门进来。
“小姐，这是老夫人送来的糕点。”
“放那儿吧。”柴书琴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小翠一眼，就这么坐在窗前，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小翠把盘子放在桌上后，轻轻的走到柴书琴身边，然后小声的说道：“小姐，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要不我们再去求求老夫人，老夫人那么疼小姐，一定会劝老爷的。”
看到柴书琴这副模样，小翠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没用的，爹一心想着巴结权贵，好让柴家飞黄腾达，我这个女儿在他心里只是送人的礼物而已。更何况娘那么疼我，肯定早就求过爹了。现在我去求娘，只会让娘更内疚自责，还是算了吧！”
柴书琴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她很清楚现在柴员外一心想和宋节度使这个地头蛇结成亲家，好保住柴家在邢州的生意和地位，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现在柴书琴才意识到，柴夫人其实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昨天重逢的时候，柴夫人才会要求在客栈多留一晚。不仅仅是因为久别重逢，而是希望柴书琴晚一点嫁入宋府。
“可是……”
小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马叫的声音。
柴书琴和小翠顺着声音往窗外看去，原来离小楼不远就有一个马厩，马厩里拴着几匹马。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把马厩里最边上的一匹马牵往中间，让马厩里腾出一个角落。
破旧的军衣，放在墙角的长刀，这一切足以说明这个男子的身份，而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脖子上居然纹了一个小雀的纹身。
“咦，那不是郭雀儿吗？”看到那个男子脖子上的纹身后，小翠有些惊讶的说道。
“你认识他？”柴书琴有些好奇的问道。
“也不算认识吧，我只知道他叫郭威，也是我们邢州尧山人，从小就争强斗狠，经常喝酒打架。在我们出发前几天，他杀了个地痞，被官府抓了。只是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里的。”
按理说，小翠从小就卖身到柴家，平日都在柴府很少出去，应该不会认识郭威这样的市井之徒。但要怪就怪郭威脖子上纹的小雀太扎眼，别人很容易就把他记住。
小翠虽然平日很少出柴府，但她也是柴家的奴仆，她不出去，别的仆人也会出去。女人嘛，平日里就喜欢聚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再加上郭威又不是个安分的人，十次闹事七次有他。
不安分，又容易被人记住，于是在闲聊的时候，其他仆人才会经常提起郭威。也因为这样小翠在没有亲眼见过郭威的情况下，仅凭脖子上的纹身就可以认出他。
通缉犯？
柴书琴又往外看去，此时郭威站在马房角落，把上衣脱下拧干，然后擦拭身体，脖子上的小雀纹身栩栩如生，非常扎眼。
看到郭威光着上身，柴书琴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她转身离开窗口，来到桌前坐下，然后说道：“现在已经入秋，夜间还是有些凉，你送条被褥过去，也算略尽同乡之谊吧。”
同乡，杀得又是地痞恶霸，还被官府通缉，这些让柴书琴对郭威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是，小姐。”
小翠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等小翠离开后，柴书琴突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她就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柴书琴刚把糕点吃完，门一下子推开了，小翠一脸愤怒的冲了进来。
“小姐，那个郭雀儿不识抬举，你好心送被褥过去，他居然不要。”
“不要？为什么？”柴书琴一下子愣住了。那郭威破衣烂衫，已经穷的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了，居然会拒绝别人帮助。
“说什么无功不受禄，我呸。字都不识，还学人拽文，真是可笑。”
被一个像乞丐一样的人拒绝，这让小翠非常愤怒。
看着小翠气呼呼的小脸，柴书琴突然对这个郭威有了一丝好奇，于是她走到窗前往下望去。
此时郭威已经把身子擦干，光着上身抱着刀正蜷缩在马房的角落里闭目养神，那破旧的军衣就挂在马房上。
柴书琴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心中一动，然后她问道：“这个郭雀儿平日可有劣迹？”
“劣迹？”小翠愣了一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好像没听说过！”
“你之前不是说他经常喝酒打架，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劣迹呢？”柴书琴感到有些奇怪。
自从梁王朱温篡唐称帝后，天下群雄并起，战乱不休，什么三纲五常全都沦丧。各地诸侯为了打仗，自然会重用武将，导致这十几年民间武风极盛。
没有了道德的约束，那些武夫自然就会倚强凌弱，这已经是很普遍的现象了。
这郭威身强力壮，一看就知道武艺不凡，柴书琴很难相信这样的人能够例外。
“或许是因为他祖上也当过官吧，听人说他平日为人还算豪爽，喜欢打抱不平，他住的那条街没人敢去闹事。”小翠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哦，有这事？”柴书琴的眼神变得复杂，她似乎对郭威更感兴趣了。
“恩，前几天他杀的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屠夫，那个屠夫仗着儿子在宋节度使手下当差，平日里嚣张跋扈，尽做些欺行霸市的勾当，郭雀儿把他给杀了，也算是为乡里除了一害。”
不知道是为了卖弄，还是为了让柴书琴转移注意力，看到柴书琴似乎对郭威有点兴趣，小翠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那点消息都说了出来。
“听起来此人颇有些侠义之风啊。”柴书琴一面说着，一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就是脾气有点倔，不知好歹。”听到自家小姐居然夸奖郭威，刚刚碰了钉子的小翠有些气愤的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姐。”
三言两语把小翠这丫头打发出去后，柴书琴又往窗外望去。
站在窗口默默望了一会儿后，柴书琴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片刻之后，柴书琴微微深呼一口气，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