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乍一看与张雪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应道。
不过细看的话，这女子与张雪相像的只是总体的轮廓而已，眼睛也好，鼻子也好，嘴巴也好，没有一个地方是一样的，而且她一直都挂着那种让人感觉无害的笑容，给人的气质印象更是与张雪完全不同。
若说像，她更像是那张照片上的唐晓棠长大了的模样，不过也只是身高长高了点，其余的基本没有太大变化，看上去不像是成年人，还是小女孩的模样。
安乐转过身去，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子，问：“真的是晓棠？”
唐晓棠反问道：“必须的！还能是假的？”
安乐说：“你不是已经……”他没有说下去，他怕说完之后，唐晓棠便会消失。
唐晓棠像是知道安乐要说什么一样，拍了拍头，笑着说：“我记起来了，我好像已经死了耶！”
“你给我出去！”安乐把唐晓棠推了出厕所，关上了门。
靠在厕所门上，安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出了眼泪，自言自语：“什么叫做好像是，死了？”
可以把那个他印象中那个像是永远缺根筋的唐晓棠在梦境中塑造出来，安乐更加肯定这梦境的主人是他们四人之一了。他心想，在执勤的人来之前，自己总该做些什么。
唐晓棠在门外问：“乐乐？怎么了？为什么要赶我出来？”
安乐擦干了眼泪，对着镜子把脸上的胡子清理干净，然后把凌乱的过肩长发扎成了一条马尾，才打开门。
唐晓棠蹲在厕所的门外哭，一面哭一面说：“乐乐不理我了！”
安乐说：“别哭了，我们去找秋影。”在四人之中，小时候和唐晓棠关系最好的便是余秋影，这个梦境是她的梦境的可能性最大。
唐晓棠抬起了头，眼睛流着眼泪，却笑着说：“我最喜欢小秋了！”小学的时候他们经常一群人一起到余秋影的家中打游戏，看漫画。去找余秋影对于他们而言基本就是去玩的代名词。
“模样倒是长大了，但是性格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安乐在心中感叹道。
……
黄昏时刻。
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还有那来来往往的人，安乐只觉得这个梦境不仅庞大，而且细节丰富，真实得过分。
唐晓棠像个小孩子一样，双手张开，走在凸起路沿石上。
安乐说：“很危险的，快下来。”
唐晓棠没有下来，而变本加厉地转过身倒着走，说：“乐乐不是说这样很好玩吗？”
安乐心想，我三年级之后就没有这样走过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这就是长大吗？
分岔路口上，安乐转向了右边。
唐晓棠拉着安乐的衣服，说：“小秋的家不是在这边吗？”她指着分岔路的左边。
安乐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先去找王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告诉唐晓棠，在这个梦境之中，余秋影的家已经被拆了。
“猴子！我们去找好玩的猴子！”唐晓棠又蹦蹦跳跳了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带着耳机迎面跑来，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安乐，问：“安乐？”
看着这个身材和样貌都可以去参加网上选秀的男子，安乐问：“王康？”他没想到王康变得胖一点之后，可以这么好看。
王康摘下了耳机，问：“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
安乐不知道怎么回答，按照这个梦境大家的容貌，似乎是大家都长大成人了的未来，他也不清楚在这梦境之中高中之后发生了什么。
安乐问道：“你知道秋影搬哪里去了？”
王康答：“她和家人移民国外了。”
安乐说：“知道怎么可以联系到她么？”
王康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余秋影的通讯录，递了给安乐。问：“你找她有事？”
“嗯。”安乐点了点头，接过手机。然后看着那个在路沿石上保持不了平衡摔倒到地上傻笑的唐晓棠，说：“晓棠，我叫你不要玩的！”
王康忽然揪起了安乐的衣领，激动地说：“你还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晓棠已经死了！”
安乐指着旁边的唐晓棠说：“晓棠就这里啊！”
王康一拳打到安乐的脸上，说：“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会醒过来，谁知道还是一个样。”
唐晓棠想要抱着王康的手，却像一个幻影一样穿身而过。她哭着说：“不要打架！乐乐和猴子不要打架！”
安乐的脑海中突然被塞进了无数的记忆，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分支一样——唐晓棠死了之后的那个元旦，大家没有一起去倒数，而后这个像是幻影一样的唐晓棠出现在安乐的生活之中。
安乐小学毕业之后就离开了榆中市，到了另一个没有唐晓棠的幻影的城市读书。高中毕业之后他过着打零工的生活，四处流浪，现在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三年，唐晓棠死了之后的第十年，他再一次回到榆中市。
爆炸的信息让安乐捂着脸，像是当机一样躺在地上，任由王康打了好几拳。
“怎么了？”王康被跑了过来的黎莉拉住了，说：“别打了！”
王康抢过了刚刚交到安乐手上的手机，重新戴上耳机，头也不回地继续跑步。
黎莉扶起了安乐说：“你也是的。明知道对于他而言，晓棠的名字是一个禁忌。”
安乐喘着气，一时之间还不能消化掉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的信息，说：“谢谢！”
黎莉说：“你也不要总是说晓棠还在这里的傻话，人总需要向前看的。”然后也追在王康的身后跑了起来。
唐晓棠摸着安乐脸上的拳印，问：“痛吗？”
安乐可以感受到唐晓棠指尖的温度，问：“他们看不到你？”
唐晓棠无声地笑着流眼泪，点了点头。
……
安乐想起了在唐晓棠死之前，他们几个傻孩子想要做一件让唐晓棠开心的事情，一起叠了满满一箱的星星送给唐晓棠。
那时候她接过了那一箱星星，也是在笑着流泪，躺在病床上对五人说：“对不起呢。真的很想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倒数。”
安乐看着大伙说：“我们到这里倒数也一样的，大家说是不是？我们今年、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一定会一起倒数的！我们约定。”
大伙们都说：“我们约定了！”
唐晓棠也说：“约定了呢。”
谁知道元旦前的一天，唐晓棠的病情却突然恶化，死在了在现代科学已经不算是绝症的血癌的手上。
……
两段记忆通过过去的那个分支点，重合到了一起，安乐像是又过了十年的人生一样，算是知道这个梦境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了。
元旦的那天大家并没有一起倒数。
然后，唐晓棠的幽魂出现了在他的世界之中，却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
然后，他逃跑了。
现在，十年后，他又回来了，只是他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回到这个城市的目的是什么。
他再审视这段记忆，却是知道，除了他以外，那个梦境的主人，也一定可以看到唐晓棠，毕竟，这是那人的梦啊。
安乐呼了一口气，说：“我没事，走吧。”还是没有拿到余秋影的联系方式，刚才那些记忆的出现，让他的脑海一片混乱，根本没有记下那个电话号码。
不过安乐暂时不想再找王康，他想了想，还是先去确认一下张童生的状况吧。估计他也有秋影的联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