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府
“爷，药好了。”墨一将药放在桌上朝屏风后弯腰恭敬道
正在浴池里闭目养神的赵枭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墨一闻言赶忙低头近身为其更衣。
赵枭抬臂着衣眸子微启慵懒道：“可是楚浩扬那蠢货得了魁？”
墨一闻言心下腹议，也就只有爷您一人会觉得楚国的宁王是蠢货。恭敬回道：“回爷，是谢钰。”
赵枭闻之勾唇邪魅一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怎么回事？”谢钰的斤两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他可不信这中间没有点趣味事。
墨一闻言便将今日琼华楼发生的一切细细道来，等到墨一叙述完时，赵枭已经坐在棋盘前与自己对弈了。
“呵~照你这么说这允故之倒果真非凡。”赵枭手中把玩着一颗上好白玉石雕磨而成的白子，语气似嘲讽似感叹道。
墨一猜不透赵枭话中之意疑惑道：“爷可是不喜此人？”他怎么就觉得这个叫允故之的很聪明很厉害呢？
赵枭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可还记得爷下午说的话？”
墨一面露不解道：“爷吩咐的事墨一自然一一铭记，爷说这几日会有客上门，难道……爷？”
赵枭不急不缓将白子放入棋局中才慵懒言语道：“今日在慈恩大师处爷倒是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呵呵~来了楚国两年，爷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呢。”
“有趣？”墨一心中骇然，这还是爷第一次说一个人有趣，难道这允故之除了有聪明的才智还有其它不为人知却与众不同的地方？
赵枭从棋笥中执起一颗黑子目光落于棋盘上，半响才缓缓道：“别怪爷没提醒过你，此人惯会装模作样，你可别小瞧了的她。”
“墨一记住了。”墨一嘴上如是说，心下也在嘀咕着，装模作样确定不是在说爷您自己？何况连爷您都赞叹那允故之有趣了，墨一哪敢小瞧！
墨一看了看已经有些冷掉的药又看了看自顾自下棋的爷面上发苦小声道：“爷，药都凉了~”
赵枭闻言执棋的手一顿，转脸看向墨一勾唇邪气十足道：“爷就爱喝凉的！不行么？”
墨一见之吓得忙垂首不去看赵枭。心下道，行！您是爷你想怎样都行！别说凉的了您就是想喝冰的都行！心中如此作想墨一面上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只得垂首小声道：“墨一是怕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赵枭闻之冷哼一声，难道没凉之前这药就好喝？赵枭万般不开心的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口中充斥的苦涩味让他不禁皱眉问道：“药老几时返程？”他委实不想再喝这难以入口的汤药了！
墨一回道：“药老说雪绒果还差月余才能成熟，所以恐怕还需耽误些时候。”
赵枭闻之了然，摆了摆手让墨一退下。
竖日美味斋
“谢小将军，你这做东的怎的来得比我们都晚？”楚浩扬看着姗姗来迟的谢钰打趣道
谢钰拱手一礼道：“见过宁王殿下、三公主殿下、六公主殿下。”身后允故之亦然如此。
“不必多礼。”楚浩扬摆手道
闻言谢钰方才站直身体，半真半假回道：“实在不好意思，出门晚了些。哈哈。”
“既然来晚了那可得自觉罚酒才行呀，哈哈哈~”楚浩扬爽朗道，言语的同时也将目光看向谢钰身后的允故之。
谢钰见状心下不喜看向楚浩扬歉然道：“故之不能饮酒，既要罚罚谢钰便是。”
楚浩扬闻之收回目光含笑看着谢钰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入席吧。”
谢钰点头带着允故之坐到楚河身边的空椅上。
“允公子昨日风姿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呀。”柳如风的妹妹柳若星看着允故之笑言道
允故之略略勾唇沙哑道：“柳小姐严重了，故之也不过是凑巧罢了。”
“允公子莫要谦虚，昨日本宫可看得清楚，允公子天纵奇才绝对乃实至名归。”楚心满脸佩服道，她原本以为自己二哥的才学已经很厉害了，却不想原来还有比二哥更加厉害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
“确是如此，允公子博学多才昨日无论是算术题还是千古绝对都让我等刮目相看。委实了不得！”周芬芳也言道
允故之面色淡然沙哑道：“哪里，是三公主殿下和周小姐过誉了。”
楚浩扬闻言笑道：“允公子不必谦虚，允公子才华横溢是我等所不及的，何况本王这还是第一次见芬芳夸赞人。哈哈。”
允故之闻言面露不解，楚浩扬见状解惑道：“芬芳可是我楚国的第一才女，其才学见解即便是父皇也赞不绝口，论学识丝毫不差于男子。呵呵，昨日状元节上允公子应当也是了解了。女子之中绝对算得第一人。哈哈~”楚浩扬语气中不乏自豪之意，仿佛说的不是丞相府的周芬芳而是他宁王府的周芬芳一般。
然允故之却觉得比之周芬芬那个唤作欧阳絮儿的女子与她也相差不多。所以，这第一才女到底还是夸大了些。
允故之闻言点了点头面上做出一副我了解了的表情道：“周小姐可是有位精彩绝伦的兄长？”虽是疑问却是用笃定的语气道出。
周芬芬显然经常受人夸赞，此刻脸色竟不显半点得意之色，仍笑得一脸端庄道：“呵呵，芬芳乃家中独女，并无兄弟姐妹。”
允故之闻言看向身旁的谢钰疑惑道：“丞相府不是有位如玉公子吗？”
谢钰自然知道如玉公子是谁，一时也没做解释只一脸惋惜道：“他几年前便已经去世了。”
允故之闻言忙看向周芬芳一脸歉意道：“故之不知令兄已经过世，多有得罪，还望周小姐勿怪。”言罢还起身朝周芬芳拱手一礼。
周芬芬见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正欲言语，楚浩扬便已经笑着开口道：“允公子误会了，你说的那位如玉公子乃是罪臣秦舒培之子，秦舒培生前倒也确有担任过丞相一职。不过芬芳却是如今的周丞相之独女，和你说的如玉公子是毫无关系的。哈哈”
允故之听之垂首看着茶盏沙哑道：“原来如此！”面上看似和之前并无半点异样，然谁又知道她藏于衣袖中的左手因着被握得太紧而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了手心。
周芬芳听完楚浩扬所言后抿唇笑道：“芬芳还以为当年秦舒培勾结倭寇的事早已人尽皆知，原来允公子还不知道呀。呵呵，”
允故之听言仍旧垂首不曾抬起，沙哑道：“故之早前一直在山中养病不曾关注外界之事，所以不知。”
谢钰闻之侧目看向允故之，不知为何他刚刚怎么好似在故之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周芬芳闻言捂唇低低笑道：“那就说得过去了，毕竟当年此事可是举国皆知。”语气嘲讽至极。
然允故之只是安静的听着不再接话，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过。如此一来桌上的气氛突然便得有些奇怪。
周芬芬见允故之没有接她的话语，诧异的看向允故之，却见允故之正端着茶盏品茶并无异样，遂收回目光也不再发言。
谢钰皱眉看着安静品茶的允故之，他怎么觉得今日的故之尤为奇怪呢？见允故之竟是一筷也未动，忙夹过几筷清淡可口的小菜放在允故之碗中道：“别光喝茶，用些菜。”
平日里都是皎月这般做的，今日因着在场的人都身份尊贵所以皎月和锦瑟便都被留在雅间外面。允故之悄悄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唇瓣才抬头冲谢钰点了点头。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的吃着桌上的菜肴，谁也未曾先开口言语。
安静的气氛直到谢钰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嘿嘿笑出了声才被打破，谢钰侧身拍了拍楚河的肩膀一脸坏笑道：“楚河，你的菲儿表妹呢~”语气调侃之意满满
楚河不知谢钰何意皱眉道：“今日不曾看到。”
谢钰闻之不满撇嘴。倒是一直不曾言语的六公主楚艺偏着脑袋道：“听小圆说她好像受了惊吓卧床了。”
楚心不喜李菲儿遂不满道：“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受了惊吓？”
楚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倒是谢钰闻言笑得更加神秘莫测了，允故之恍若未听到众人言语一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平淡用膳，此刻也是如此。
楚河见状虽心中疑虑却也没出声言语。毕竟他和允故之并不是很相熟之人。
一顿午膳足足用了快两个时辰，许是用时过久，众人出了美味斋便各自道别回府了。
允故之和谢钰也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美味斋离将军府不远，遂两人便决定步行回府，两人一前一后步伐缓慢随意。直到路过一家名唤‘一盏茶’的茶肆，一直垂首的允故之状似无意般扫了一眼茶肆二楼一扇半开的窗户。只一眼允故之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行了几步后才停下脚步朝走在她前面的谢钰沙哑道：“谢兄。”
谢钰闻言回头道：“怎么了？”
允故之勾唇道：“谢兄可否先行回府？”
谢钰闻之张口便想拒绝，却在触及到允故之黑亮幽深的眼眸时话锋一转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故之你也不要耽误太久，早些回来。”
其实谢钰心中还惦记着在美味斋时允故之的异样，此时见允故之提出如此要求自然以为允故之是想一独自转转，所以他才会答应自己先回府。
允故之点头。目送谢钰走远后才转身朝茶肆走去。
茶肆二楼，赵枭斜靠着椅背自斟自饮好不自在。他的身旁是垂首安静而立的墨一。
吱呀~允故之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皎月和锦瑟两人。
允故之见房内之人拱手沙哑道：“六皇子殿下。”
墨一看向允故之，昨日他便已经得知此人嗓音特别，如今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愣。
“故之前日不是还唤爷赵兄吗？怎的今日如此生疏？”赵枭身上罩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大红锦袍，一头青丝无任何束缚随意披散在肩头，剑眉星目的俊美面容上露出一丝不满的样子竟是十分诱人！
允故之见之心道真乃妖孽害人！自顾前行落座后方才沙哑再开口道：“赵兄叫故之前来可是有事？”从六皇子殿下到赵兄的称呼转换可谓是从善如流。
赵枭伸手挑起自个儿的一束发丝把玩，挑眉不解道：“咦~不是故之自己上来的吗？”说罢还朝允故之抛了个媚眼。
如此举动看得站在一旁的墨一和锦瑟皎月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允故之闻之冷冷一笑沙哑道：“赵兄今日与那日德荣寺中倒是不太相同，莫不是被妖孽附身了？”允故之心中嗤笑若不是你在窗户口一直盯着我，我会上来？
赵枭闻言邪魅一笑暧昧道：“故之可曾看出爷是被什么妖物附身了？”
允故之勾唇一字一顿幽幽沙哑道：“狐~狸~精~”
噗~墨一闻之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却在感受到自家爷投来的危险目光后，赶紧深吸一口气忙规规矩矩的站好目不斜视。
赵枭怒极反笑悠然起身走到允故之身前，居高临下与允故之对视，随后竟微微俯身伸手挑起允故之的下颚语气诱惑十足道：“那故之被爷勾引到了吗？”
允故之侧目制止因赵枭如此动作正欲发作的皎月二人，尔后毫不客气抬手打掉赵枭的手，面上一脸淡然语气却是十足的嫌弃道：“赵兄，故之没有龙阳之好。”
墨一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他实在太想笑了！自家爷今天是怎么了？您说您好端端的去挑一个男子的下巴作甚？还做出一副魅惑人的样子！现在被人家调侃了吧！皎月和锦瑟虽未笑出声可那嘴角的笑容也算露得明目张胆了。
赵枭闻言微微一顿，随后一脸嫌弃的上下打量着允故之道：“爷虽然一向生冷不忌，却也还看不上你这小身板！呵呵~不过故之口齿伶俐倒是让爷有所不及。”后面一句话半真半假，似佩服似嘲讽。
允故之无视赵枭前两句言语冷冷淡淡沙哑道：“赵兄过誉了。”
允故之平日里说上几句话就须得喝些茶水，否则嗓子便会不适。这几日又因着嗓子比往些时候更为严重，所以此刻已是刺痛难耐，但她环顾四周只看到了酒壶。一旁的锦瑟见允故之微微皱眉忙看向四周，见竟然没有茶水心中一沉忙转身往外走去。
赵枭见之不解，挑眉看向允故之。允故之沙哑道：“赵兄来茶肆不喝茶只饮酒倒是苦了故之。呵呵。”不过片刻功夫嗓音竟较之刚刚更加磨耳难听。
不一会儿锦瑟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允故之接过锦瑟递上的茶盏小酌一口后嗓子方才好受些。
赵枭见之眸中流光掠过，缓缓开口问道：“故之喉中有伤？”
允故之不理而是将目光转向窗口淡淡道：“天色已晚了。”言下之意便是你有话快说，不说我就走了。
赵枭闻言勾唇笑得肆意，尔后猛地上前盯紧允故之邪笑道：“故之那日说会去爷的府上做客。”
允故之淡淡伸手将赵枭推开，不解道：“这才过去不到两日！”允故之心道我拢共不过才到金陵两日，哪里能那么快去你府上做客？还有，说话便说话怎的总是靠得这么近作甚！
被推开的赵枭站直身形，毫不在意的整了整衣袍笑道：“是爷实在等不及了，所以才特意来此拦人。”赵枭话中有话听得允故之直皱眉，知道赵枭的话并未说完故而没有发言，果不其然。赵枭言罢转身走至桌前不慌不忙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便又道：“歙州是个好地方，虽算不上山清水秀倒也别具风味，何况歙州还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呵呵~故之觉得呢？”语毕还端着酒杯朝允故之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允故之闻言呵呵一笑，心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可惜呀~允故之沙哑道：“故之曾听过一个故事。话说有两名男子结伴去池中捉鱼。一男子认为自己身手不凡，区区小鱼还不是手到擒来之物。故而什么捉鱼的工具也没带便前往之；而另一男子却与他不同，另一男子一开始便想着若是万一自己抓不到鱼可如何是好？于是他便带了许多工具，心想若是抓不到鱼便用这些工具抓只野鸡野兔之类的。然两人到了池边后，那个身手不凡的男子果然徒手抓了很多鱼，反观那个带了许多工具的男子一无所获。赵兄，你可知道为何？”
赵枭闻言似笑非笑道：“爷不知~”赵枭心道，既然是你自己胡诌的故事那么原因谁又能比你明白呢？
允故之见之淡淡勾唇沙哑道：“何为池？四周乱石封闭不通，池中鱼皆是由人放入其中，鱼入池后便不得出，除非再由人将之捞起。如此之地一男子尚能徒手抓鱼，试问另一男子怎会有工具却毫无所获呢？”
墨一听完允故之的解释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心道若抓鱼的人是他，那一池子的鱼必定都是囊中物。又想到那个有工具却毫无所获的男子不由撇嘴嘀咕道：“那人是不是傻！”
墨一刚嘀咕完允故之便眼眸一亮看着他笑道：“恭喜你，答对了。那人可不就是傻的。哈哈”说罢将略含讽刺的目光落到赵枭的身上。
赵枭见之双眼微眯与之对上，语气不似之前的慵懒邪意冷如寒冰道：“你将爷比作那个傻子？”
允故之毫无畏惧与赵枭对视着，闻之勾唇笑得更加讽刺道：“非也，故之将你比做的是那池中鱼，赵六皇子殿下！”
嘶~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赵枭脸色沉得可怕顷刻间气势徒然便得凌厉。墨一皎月等人齐齐怔住皆大气都不敢出，让他们这般模样只因赵枭此刻散发的无尽威压让人仿佛置身地狱，练武之人最怕的便是输了气势。然此刻别说是气势便是连简单的抬头皎月几人都觉得尤为困难。但也不是人人都会如此。譬如允故之便是丝毫不受影响，仍如常一般坐着连头都不曾垂下过。
赵枭就这般死死盯着允故之，过了半响才道：“允故之，你是想死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着无尽的煞气与杀意。
允故之无视赵枭狠戾的目光，施施然起身道：“看来如今赵兄并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如此故之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言罢不再看向赵枭也不等赵枭回话，自顾带着皎月和锦瑟出了门。
直到允故之几人的身影消失，赵枭才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仰头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爷果然最讨厌听实话。”语气中含带无尽悲凉，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了，原来不止是他看到了她的狐狸尾巴；她也看到了他的！呵呵~
墨一本也被允故之的言语和自家主子的气势给震撼到了，此刻一切褪去见赵枭如此，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唤道：“爷。”
赵枭闭着眼睛冷哼一声道：“说。”
“您真俊！”语气无比真诚。
赵枭闻言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放下揉捏眉心的手，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墨一道：“是么？”
语气宛转悠扬听得墨一整个人一抖，手中的剑随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墨一的傻劲显然取悦了赵枭，赵枭起身朗声大笑着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