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你的倚仗,那我真是十分失望。”莫声溪蓦然一笑,旋即一脸冷色,张步一踏,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狂涌集聚,一股莫大气势如泰山崩塌,声势浩大。
不止是灰袍人木易面色一沉,连那三个元婴老怪也皱起了眉头。古远鉴更赫然发现,在莫声溪出手的剎那,作为大阵操控者的他,突然便失去了主导权。
一股股无形之力赫然滋生,旋即极速壮大,莫声溪彻底掌控了先天大阵,包括古远鉴在内几十名负责守阵的外宗弟子长老在短短片刻时间里便被抽尽了体内真气以及灵力,他们脱力而倒,更有甚者口喷鲜血,此刻大阵彻底不在他们掌握之中。
玄妙奇幻的步伐,仿佛韵动着一种神秘又强大的气息,虚空踏步的莫声溪神态肃穆,一身青衫无风自动,长发摆浮,他某一刻张口吐诀,如同梵音。
“八卦兆无形,先天有气诀,兑坎见,上下竭,入于幽冥,泽无水,困!”
无形无影,仿佛虚空之中募地生出一个太极八卦虚影,一股苍茫浩瀚的气息笼罩这片大地,笼罩整个皇城,五行轮转,两仪往复,一股有别于常的天道威压,那是规则的力量!
“困!”
一字之下,大阵之内,所有人都被这股强大神秘的力量挤压的动弹不得!这还仅仅只是余威,莫声溪针对的是灰袍人木易为首的那四个元婴老怪!
“真正的玄天八卦大阵!”
白云凡瞳孔一收,千钧一发之际,怒吼出手,背后长剑怒吟,向死死包围先天阁大阵左右的几十万吴国军士大喝道,“尔等还不动手!”
剑气长鸣,白云凡猛哼道:“剑之无极,万兵臣服!开域!”
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在白云凡拔剑的那一刻,整个皇城之地,所有兵刃皆剧烈战栗,不止凡人,竟连修士体内本命飞剑,也失控破体而出,它们都向同一方向发出颤抖的嗡鸣,如王者归来,接受它的臣子恭敬朝拜。
方圆数十丈内,以白云凡手中剑为中心,一道以剑光交织的领域被他生生开启,这就是他的道,剑之领域!
在此领域之中,连莫声溪引导的属于天道之力的规则力量也竟然一时奈何他不得,两种力量互相绞力,陷入短暂僵持,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白云凡的剑域在先天阁大阵所支持的玄天大阵中,是处于弱势地位,破灭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待他真气耗尽,此域必破!
同一时刻,万兽宗主百里常青咬牙祭出一物,喷出一口婴血,那本命法宝是一枚手环,其上雕刻有苍莽古朴的种种狰狞兽相,他掐诀一念,顿时手环七彩流光,光影之中,那种种狰狞兽相竟像活物一般开始慢慢蠕动,随着他一声歇斯底里的怪异吼叫,苍莽森然的气息惊天而现,一个个恐怖狰狞的虚影飞速从手环剥离凝实。
“百兽舞!”
一个个凶悍至极,凶焰滔天的恶兽被他释放而出,张牙舞爪,怪叫乱嚎,惊天动地,数量足有上百之多,且全是恶名久盛的凶物,甚至还有几只早已销声匿迹的远古怪兽夹杂其中。
冷酷,残暴,嗜血种种神情在百里常青狰狞的面上循环往复,规则之力顷刻当头罩下,百里常青凶恶狂笑,那上百头恶兽如同被激怒,一个个迸发出惊天破坏力,怪吼声中不住冲击嘶哑那规则之力的束缚,竟也生生在困局之中拉扯出一道口子,没有让百里常青被轻意镇压。
那青藤老人蓝焰鼎反应也是极快,几乎福临心至,第一时间便施展了神通,他使得也是本命法宝,那是一柄通体青色的绿藤杖,充满了勃勃生机,规则之力还没罩下,他已先一步掐诀咏念,召唤出了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这棵神树之大,竟眼看不到顶,强大的生机之力,居然让在其数十丈范围之内濒死甚至刚死之人都很快复苏,伤处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愈合,不过代价却是极大,蓝焰鼎一点点快速衰老,面色也慢慢显出死气,不过这神树之强,却是白云凡的剑域和百里常青的兽阵所不能比拟的,莫声溪的规则之力,居然短时间里,一点也侵入不了,被神树死死抗拒,不露弱势。
“莫道友,我三人并无心插手,何以如此相欺!”
神树每召唤一次,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以蓝焰鼎修为,若是无法突破元婴,此生也不过只能勉强召唤七次而已,当下他忍不住怒吼道。
莫声溪冷笑阵阵,“既已入局,何必自欺欺人,你三人为虎作伥,余我正道不容,多言无益,使出你等手段吧!”
那一边,灰袍人木易作为莫声溪着力针对的对象,规则之力的镇压更是与三人所承受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这是被大阵加持召唤而出的天道力量,比单纯的九步诀牵引降下的七星之力不知强悍了多少倍!而他震惊于莫声溪一番大战后居然还有此余力施展此等神通的同时,也飞快作出了应对。
“天道的力量,你到底掌握了多少!玄天九剑,当真不凡!”
“天道之力又如何,我本不想如此,可既然不使出真正实力收拾不了你,那便让你见见,真正的天道之物!五行诀,大地神力,创世隙壤!”
木易满面疯狂之色,在一息之间,体内所有真气倾出,甚至灵力也尽出,只留存维系元婴不至溃灭的一点灵力,一身修为全部化为一颗灵力种子,旋即已经瘦如枯爪的手掌一拍,这颗种子便被他深深拍入大地,只是顷刻,不到一息的顷刻,大地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震!
一股比先前更厚重更深沉的气息从大地深处传来,在剧震之中,一颗沙砾被木易从大地剥离,那股气息更加深邃苍茫,让人心灵震撼,冥冥之中,仿佛可以超越时空,看到一片黑暗的创世之初,鸿蒙宇宙中一颗尘埃不断吸纳吞噬团聚尘息,最后慢慢壮大,成长为了一颗承载无数生命,孕育无数生机的星球。
“创世隙壤!”
真正算是一颗星球生命的起源!是最本源之物!
莫声溪怔住了,这本是记载在祖籍之上的传说之物,万没想到,居然有得见之日,那种气息,绝不会假,这就是真正的创世隙壤!
这万象派,这叫做木易的神秘古修,居然厉害至此!
隙壤在手,那大地神力真正做到了五行土道极致,或者可以说,那木易手中所握的,就是道!
“斥之力!”
何其强悍的排斥之力,居然连天道规则之力所布的八卦困阵,也被它极力排斥!
莫声溪忽然而笑,“好,好,好!古修之法,五行圣灵,强,真是极强,居然以自身元婴灵力精华祭出了五州大地独一无二的创世隙壤!”
木易阴着脸,尽管此刻隙壤在手,他足有与莫声溪天道规则之力相抗甚至胜之的底气,却隐隐从莫声溪张狂的笑声之中觉察出一丝不妥之处,那是一种超脱修为的感知,因为隙壤,他的实力此刻无比强大,但冥冥中,那借助隙壤所得的危机感知越发浓烈。
“难道,只有你能掌握五行天道么?”
莫声溪森然一笑。
气势再变,先天八卦虚影极速旋转,一指诀,“八门遁法,变阵!开、伤、休、景、死,五门齐开!”
太极八卦顺势而动,阴阳双鱼游转,先天阁大阵再次变换,开门者,乾宫属金,伤门坎宫属木,休震水,景离火,死坤土,五行门,太极轮转,生息不绝!
强大的灵力波动,自景门起,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生,流转五门,那股波动越来越强,越来越猛!
“一气生源,五行轮转……五行道,生之木灵!”
如出一辙的手段,更有为甚,不止一身修为,莫声溪竟让庞大的天道规则之力也灌注其中,一股比那蓝焰鼎所召唤的神树更庞大无匹的生机极速喷薄而出,大阵内,光华璀璨,竟让人不能视物,那股无比浓郁且强悍的生机,最终凝聚在其手中,幻化为影——一个只有几寸大小,双目空洞的绿衣精灵!
“先天……五灵诀,这是……先天木灵,传说中的鸿蒙灵物……虽然只是虚影不是实体,可……不,不!不可能!他怎么会!即便有天道加持,也绝不可能!他怎么会先天五灵诀!不!!”
木易震惊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语无伦次!
莫声溪神秘一笑,尽管此刻他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但那一直苦苦压制的气息一旦释放,整个人都充满了无可匹敌的惊人气势。
“原来你也是……”木易死死盯着面前人,终于从那种熟悉的气息中,得到了答案。
“有意思,有意思,越来越有趣了……”陌生的冷笑声,充满了若有趣味的调笑,只是这笑声,却让人感到一股刻骨冰冷,如同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慢慢对它的猎物昂首吐信。
莫声溪眯了眯眼,来人让此刻一手掌握规则之力,一手执掌先天木灵虚影的他,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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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内两人旷世的斗法,因为阵法的遮掩,规则之力的阻挠,阻绝神识等一切感知力,别说外人,即便身处阵中的白云凡三人也不知详情,他三人尚在苦苦坚持抵挡着莫声溪玄天大阵所牵引的规则之力,事到如今,他们终于明白,缥缈宗的底蕴,缥缈宗的强大,绝对不是他们可以与之抗衡的,但事以至此,也只能寄望余万象派了,莫声溪的强悍,简直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他三人明白,莫声溪这是倚仗了多年来缥缈宗花费无数人力资源所构建的这先天阁大阵,这才发挥出了超越寻常的实力,对那神秘的万象派,他三人见识过木易种种神通手段,想来即使莫声溪有大阵依仗,那木易应当也有破解此刻困局的办法,况且他们更知道,此次万象派敢挑衅根基深厚的缥缈宗,也绝对不是仅仅一个木易就足够的。
而此刻在先天阁大阵外,杨国的残兵已经只剩下了数百人,面对近乎疯狂的吴国大军,杨国国主以及大将军东震南等余下的残兵败将显然已是无力回天,杨国,即将成为历史。
杨昶啸望着敌方凶狠的虎狼之兵,看着曾经繁华鼎盛万国来贺如今尸横遍野残垣断壁破败的皇城,看着先天阁大阵内已然痛哭涕零泣不成声的一干遗孀眷属,看着那些面无表情见死不救的缥缈宗外宗修士,看着那他曾无比对其恭敬有加礼遇有加如今只是皱着眉头不发一言的古仙师,一股悲愤夹杂痛苦怨恨的复杂感情油然而生,他没有再问为什么,因为问已无用。
面对身旁伤痕累累,士气颓废的兵将余臣,这位即将成为亡国之君的国主,长叹一声,悲怆道:“孤即位三十余年,治国为重,私情不虑,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不曾有一日懈怠,国家始富足,百姓始安康常乐,不想今日亦有此亡国之祸,此祸罪不在孤,在天尔!孤之百姓臣民,无辜遭此横祸,至生灵涂炭,无数将士惨死沙场,此孤无能之罪也!”
数百残兵败将无声哽咽,国之不存,家业安在?
杨昶啸凄声又道,“事以如此,诸位不必再负隅顽抗,是孤对不起你们……”
“陛下!末将无能,死罪!”
东震南老泪纵横,噗通跪下。
数百残兵,几十余臣皆跪,“臣死罪!”
“臣死罪!”
……
仓啷,拔出天子佩剑,杨昶啸扶起老泪横流的东震南,凄怆叹道:“为杨国,诸位已尽全力,只恨这天……罢了,罢了,孤身为国主,不敢违祖训,当以死殉国,不敢辱没先祖,诸位可用孤换取一条生路,算是孤对诸位最后的封赏……”
“陛下!”
“陛下!”
“万万不可啊陛下!”
阵内外哀嚎一片,跪倒一片。
杨姒雪更早哭哑了嗓子,哭肿了眼眶,连东晋阳也泣不成声,只是仍然被谢开束缚了自由,不然早要不顾一切的想法冲出阵外了。
“陛下!末将愿随陛下死战到底!”东震南满脸决绝之色。
一干兵将同声痛忾,“死战到底,绝不苟且!”
“死战到底,绝不苟且!”
杨昶啸只是摇头,握剑的手不觉的颤抖,终于坚定了决心,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阵内,那个雍容美艳此刻凄楚痛泣的美妇,又爱怜地望了一眼紧咬下唇红肿着眼眶的杨姒雪,发出了最后一声诅咒。
“杨国之今日,缥缈宗之明日尔!孤,无愧于国,有愧于民!”
言罢挥剑自刎而死。
“陛下!”
“陛下!”
……
一时哀嚎之声,动彻人心,连谢开也于心不忍,侧头一旁。古远鉴等,更莫名有一种愧疚涌在心头。
那一边,众军簇拥下,吴国国主看到了这一幕,他却没有再下令强攻,这是他给予杨昶啸的体面,也是给予这一干以死相抗的忠臣义士最后的尊重。
“陛下……”
东震南扶着杨昶啸遗体痛哭,“是末将无能,是末将无能……”
许久许久,擦干了眼泪,安放好遗体,昂首站立,望着紧紧包围着他们的大军,望着那一张张冷酷陌生的面容,悲愤之极,一声怒吼,“死战!”
拔出佩剑,“死战!”
数百残兵仓啷啷拔出兵刃,甚至连那些所剩不多的文臣,也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气节,拾起残破的兵刃,同声痛忾。
“死战!”
“死战!”……
吴国国主叹息一声,对一群宁死不屈的人,成全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敬意。
一挥手……
那一天,破败皇城,大阵之外,漫天的剑雨之中,那个坚强决绝的背影,在东晋阳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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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阵内,东晋阳睚眦欲裂,痛入心扉的哭喊,“父帅!父帅!”……
眼睁睁看着东震南在面前壮烈殉国,极度激动痛苦之下,竟然昏了过去。
谢开忙去查看,不想那雍容美艳的妇人,先一步拦住了他,此刻她的凄绝,她的绝望,她的痛苦,没有人可以体会。
“仙长,你说过,会保全我杨国血脉,姒雪就托付给你了……”
红着眼,根本不待谢开反应,她紧紧抱了抱杨姒雪,凄然一笑,就在谢开和杨姒雪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她已把匕首深深刺入了心口。
“陛下等等我……”
“母后!”
杨姒雪再也压抑不住,破声痛哭了出来,短短功夫,双亲接踵而去,她幼小的心灵已无法承受,只懂伏在母后身旁痛哭。
谢开沉默了,一种名叫负罪感的情绪,死死把他围困了起来,遍寻无果,仿佛上天下地也找不到出路。
她的哭声,像是魔咒一般,让谢开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痛苦挣扎的循环里。
“我恨你,我恨你!!!”
杨姒雪眼中已无泪,布满了血丝,那沙哑又尖锐的痛苦凄嚎,像一把刀死死扎进了谢开心头,如要窒息。
“对……对不起……”
谢开抹了抹眼眶,狠下心,一掌击在了她后颈,杨姒雪一晕倒在谢开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天呐,我都做了什么……
谢开怀抱杨姒雪,颓然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