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不明白白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身为久经沙场的名将,赵佗早已经将生死看透,根本无所畏惧。
“赵将军,若在下所料不错,蒙武将军因兹氏城一事,已被秦王召回咸阳,数月未归,凶吉难料”,白起下马,紧盯着赵佗双眼,毫无征兆的说出这一段话来。
赵佗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便转瞬即逝。
“赵将军,你隐藏的很好,但是还是被我看出了破绽”,白起微微一笑,长出了一口气,迈步向赵佗身后踱去。继而转过身来,紧盯着赵佗的后背。而赵佗则一如既往的纹丝不动,也不给白起任何答复。
“赵将军,我可以放你手下数十名秦军安然离去”,白起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
“赵佗代诸将士,谢过将军”,赵佗闻言,立即道谢,不过却依然没有转身。
“不过,我有个条件”,白起见赵佗态度不卑不亢,不禁有些暗叹,这传奇名将,确实名不虚传,若换做自己,恐怕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什么条件?”赵佗终于转身,不过,依然是毫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轻蔑之色。
“也不算是什么条件吧”,白起略微沉思了一下,“准确的说,是一个共赢的提议……”
白起将自己的提议娓娓道来,莫说是赵佗,便是赵军几名贴身护卫白起的士兵,也都极为诧异。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为何白起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提议。
“不可能”,白起说完,赵佗当即拒绝。
赵佗的反应不出白起所料,不过,透过赵佗的眼神,白起却发现了他发自心底的犹豫之情。久经沙场之人,行事最为果断,一旦出现了犹豫之色,似乎便已经能够预示了下面的结果。白起洞悉人性,从对方的任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之上,都能读取对方的心理活动。
被赵佗严词拒绝之后,白起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立于原地,抬头仰望着星空。东方渐白,繁星渐渐隐没,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熬不习惯通晓的白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着举起双手,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大人”,白起身后,几名士兵从石城方向赶来,押解着两名秦国士兵,向白起复命。
赵佗抬眼望去,那两人正是跟随自己一同被赵军俘获的近卫军。
“松绑”,白起转身,吩咐士兵将两名秦国降兵松绑,“将赵将军带走。”
眼看着赵佗被士兵押解着向石城方向走去,并最终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白起缓步踱至那两名秦国俘虏身前,“你二人既为赵佗将军的近卫军,想必不难见到蒙将军吧?”
“将…将军”,其中一人畏畏缩缩的开口,“蒙武将军已被大王召回咸阳,如今军营之中,由蒙武将军长子蒙恬全权统领。”
“恩,你们有机会见到蒙恬将军么?”白起再次追问道。
“可…可以。”
“那我即可放了你二人,但你二人务必给我带个口讯给蒙恬将军。”
“将军有何吩咐?”一直未说话之人,终于开口。
“告诉蒙恬将军,若想他父亲活着离开咸阳,就撤军三十里,让出平周、西阳二城。我保证,待我军进驻平周、西阳二城之后,赵佗将军以及今夜被俘秦军将士,将安然无恙的返回秦军大营……”
两名秦军降兵几乎不敢相信白起所言,这完全就是赵军的计策,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和蒙武将军的安危扯上关系。不过虽然二人不信,却还是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若你们不将我的话带到,赵佗将军必死无疑”,白起再次补充道。
两名秦军降兵闻言一怔,似乎被人看穿的内心一般。身为近卫军,须以死守卫主将,若主将战死沙场,近卫军将全部被处以极刑。这便是近卫军的地位高于其他士兵的原因所在,更是在战场之中为保全主帅、猛将而设定的一种极为残酷的军规。
两名秦军降兵见白起冲二人挥了挥手,立即转身,向秦国方向奔去。
“记住,若蒙恬问是何人叫你带话,你便说这是白起之言”,白起在二人身后,大声的叫喊着。
二人听闻此言,不禁再一次的加快脚步。此番蒙恬率军来此,最大的目的便是要活捉白起,他们不知道白起为何有此等吸引力,更不敢相信,方才和自己说话之人,便是自己等人此行的最大目标。
白起望着二人,直至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方才翻身上马,向石城方向赶去。所行不过片刻,司马错便从前方接应而来。
不出白起所料,在通往石城的路上,果然还有秦军埋伏,而且数量也确实不多,仅仅数百人。在石城守军与司马错率领的一千余名前军的前后夹击之下,全歼了秦军。
战斗结束之后,司马错第一时间挥军接应白起,而石城守将毕修,则一面着人打扫战场,一面率军亲自前往秦赵边境,以查探是否还有其他秦军的存在。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神州大地之时,西阳城内,一群手握重兵的将领,正围坐在一起,气氛极为沉重,却没有一人出声。
“报……”,一声绵长的声音,伴随着马蹄之声,打破了这沉默无语的气氛。
“报,赵佗将军的两名近卫军从赵国逃回,说有情报汇报蒙将军。”
“传”,不待蒙恬开口,章邯便头也不抬的说道。
“哼,身为近卫军,主将死于战场,竟还有脸逃回来?”武将公孙见拍案而起,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将那两名逃回来的近卫军杀死。
“公孙将军”,章邯身侧,秦国大将向寿站起身来,“何不先听听两名逃回来的士兵有什么要说的呢?”
同为秦军将领,向寿无论是地位,还是声名,都毫不逊色于在场的任何一人。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皆为蒙武的心腹,多年的战场磨合,让他们虽不失个性,却也是惺惺相惜。
几人争论之间,两名逃回来的秦军士兵已然来到殿外。
“见过蒙将军,见过章将军,见过向将军,见过公孙将军”,二人跪地,向几人一一见礼。
“啰嗦什么,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本将军送你二人去地下陪赵佗将军”,公孙见大怒道。
“禀…禀蒙将军,赵军将领白起让我带话给将军”,其中一名士兵头几乎贴着地,瑟瑟缩缩的说道,说话之际,根本不敢将头抬起半分。
“白起?”诸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便是蒙恬,也不禁失声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