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警车停下来,取代了刘禾然原来位置,红蓝交错的警灯在车顶上方闪烁着,晃得让人刺眼。
警车身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车头的玻璃经过这一撞有了些裂纹,但不管变成怎么样,只要是警车,那里面就一定是有警察,有警察在身边总会感到安心。
可警车停下来后就没了动静,由于方景焕位于车后方,看不到车头的驾驶座,搞不清状况只好上前一点点上前。
前车位的玻璃窗是缩在车门里边的,方景焕一靠近车窗侧头往里看时,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抵住了他的额头,冰凉触感直冲脑门,方景焕心脏顿时漏了半拍,吓得不敢乱动。
方景焕死死注视着那握着手枪的手指头,生死就在这跟手指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冷汗密密麻麻的从润白额头里冒出,一点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会导致这跟手指扣动扳机。
时间的每一秒都无限的被延长,被枪口抵住脑袋的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度过了这一秒的鬼门关,接着又进入下一秒的鬼门关,重复着没有尽头。
紧贴扳机的手指缓缓松开,驾驶位上大约四十好几的中年警察盯着脸上已凝成血痂的方景焕,要不是在近距离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真切,差点把他当成了那些不要命的疯子。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恶性伤人突发事件,在那疯子不要命的冲过来,眼睁睁看着另外两名同车的警察被咬死后,子弹打中身体却依然活生生不死,那双全黑色的眼睛就如看不见底的深渊,彻底颠覆了中年警察的认知。
中年警察逃离了案发现场,到现在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恐怖,开口道:“你脸上血怎么回事?”
中年警察左胸上的警证写着姓名文泽鸿,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和方景焕一样脸上渗着细微冷汗,像是大病一场,干燥的嘴唇翻卷起一些表皮,可眼睛里的锐利逼人。
方景焕缓缓举起手搓了搓脸,把血痂弄掉了一些,紧张道:“别开枪,我不是那些疯子。”
杨安一靠过来就指向小巷子,急说道:“警官,快去里边看看吧,好多疯子就跟丧尸一样到处咬人,已经死了不少人。”
枪口还抵在方景焕的额头上,杨安这么冒失的过去,高度集中在手枪上的方景焕也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一度以为子弹从里边射了出来。
“我……”发现不对的杨安张了张嘴,眼睛不明所以的在手枪和方景焕之间来回移动。
文泽鸿认真地打量着方景焕一会,垂下了手枪,褪去锐利后的眼睛覆盖起一层浓浓的疲倦,强撑着说道:“你去看看被车撞的那个人死了没有,还有救得话就抬到车上来。”
“那个是我同学,但已经不是人了。”方景焕苦涩说道,有所感地回头,就见远处趴在地上不动的刘禾然,用还完好的右手扣着地面正往他们方向爬来,每挪移一点距离,身后都会留下一道血迹。
不寒而栗席卷在场的每个人,谁也做不到被车撞成那样飞出好几米远后,还能的像眼前刘禾然这样往前爬着。
文泽鸿把手放回了方向盘,十指死死紧握着,似乎一松懈就再也拿不稳方向盘,说道:“那就不用管他了,你们先到车里来。现在到处都在发生恶意伤人的事件,外边很危险。”
这不是个例,听到话里重要信息的方景焕心里暗暗震惊,自己的猜想已经证实了开头,如同被打开一个口子的堤坝,无数个关于生存的问题蜂拥灌进他的脑海。
这一刻,他感觉这个不平常的夜晚成为了再也不会日升的永夜。
看不到希望,看不见光明。
高晨两人坐在后座,在副驾驶的方景焕透过车窗,看着小巷子渐渐远去,一些人影从那里头冒了出来,隐约还能看清那些人身上的血色,他失笑着轻声道:“生化危机?世界末日?丧尸?”
胃部承受不住反复的折腾,方景焕赶紧把头伸出车窗外,今晚吃的所有东西一下子都吐了出来,难受的痉挛快把脸扭曲在了一起。
吐完后的他虚脱般瘫软在座位上,满嘴的怪味好像是连胆汁都跟着吐出来了,高晨倾身递过来车上放着的几抽纸巾,方景焕边擦嘴边道:“喝酒都没让我吐过,没想到却被今天破例了。“
高晨一脸兴奋道:“你是不知道,我手到现在都是抖的,你吐了没什么,我可是连心跳都快要吐了出来,果然刺激。“
杨安勉强地笑了笑,仍旧是心有余悸,说道:“我到现在都提不起力气,这么说起来我还挺窝囊的。”
方景焕扭头对他道:“胆子小和窝囊不是一回事,换成高晨腿软我才感到不可思议。”
高晨最受不了有人诋毁他,却不像往常那样瞪眼睛骂回去,一脸感慨道:“患难见真情啊,今晚这么大的事,谁碰上了都会留下心理阴影,还能活着出点丑算什么。没想到在聚会前,还真被说中了,今晚的聚会成了咱们班六个最后一次。“
方景焕默然,人生才刚刚起步的他们,即将迎来的是几个月后向往的全新生活,学习压力喘不过气的高中时代过去后,终于有大学四年的时间来去完成理想抱负和收获爱情。
谁曾想到过死亡,尤其是面对面的接触,被枪顶脑门的冰凉触感成了他的一个大恐惧,比丧尸在他脸上呲牙咧嘴都还要恐惧。
随着警车一路前行,安静的路上多了些行人和车辆,每个人都是惊慌失措的奔走着,两边居住的楼房每家每户亮起了灯光,正是晚饭过后,正享受着一天难得的休闲时光。
警车不得不减速以避免撞上行人,一些慌乱的人见到警车便跑过来,拍着车门不停说着什么,方景焕只好把车窗关上,外边杂乱带着惊慌的声响瞬间被隔离在外。
文泽鸿泥偶般纹丝不动,木然地望着远方,脚下的离合器没踩下过,甩下了数个前来想要得到警察帮助的求助者,他那难得松开方向盘一次的手把警报灯给轻轻关上,在按钮上面留下了浅浅血印。
现在人人都是自求多福的受难者,方景焕绷紧身体,承受不起车窗外一个个近乎哀求的目光,有心想要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转头望向警官文泽鸿。
文泽鸿面无表情道:“这车不能停下,停下来,人一堵住就再难开动了,我会把你们带回警察局,外边哪里都不安全。”
方景焕心底也清楚现在的情况,只好默声以第三者的视角旁观起外面。
路况越发混乱,对面一辆疾驰的轿车跟警车刮擦而过,刮走大块车漆,撞坏了一侧的后视镜,还好方景焕绑上了安全带,可后边的高晨就与杨安撞在了一块,吃痛地叫了几声。
那轿车脱离了马路,压倒一名路人后,驶进路旁的小卖铺,才停了下来,顿时留在店外的一半车后身冒起了火光,使附近的行人纷纷远离,生怕轿车突然爆炸。
旁边一居民小区门口突然涌出一群人,不时惊慌地回头往小区内望去,隔音很好的车窗内方景焕都能听见他们的叫声,随后眼睛全黑的数只丧尸跑了出来,满嘴是血的追逐着身边最近的活人,然后将其扑倒,不顾身下剧烈的挣扎,大口大口地撕咬着。
恐惧犹如轰然决堤的洪水,片刻间,震彻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