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院士的讲座从现代科学具体细节研究到整体系统研究,与中国山水画具体细节皴法表现到整体气势营造的比较中,阐述了科学与艺术对事物研究的不同和联系。
特别讲到关于“生命科学的研究仍然局限在局部细节上,尚没有从整个生命系统角度去研究”(引用英国《自然》杂志主编坎贝尔博士语讲到“中国古代科学方法重视从宏观、整体系统角度研究问题”,强调中医是粗粒化的“大写意”生命科学。而“粗粒化”是描述复杂体系的基本科学方法。
我想,中国画的大写意不正是表现画家复杂心态和营造画面“精、气、神”的“粗粒化”手法吗!
他讲水墨画描绘云水之法时举了周韶华先生画水的气势,称之为“狂澜交响曲”前不久,看到一篇关于南怀瑾先生在无锡太湖书院讲经的报道里提到朱清时校长的支持。作为科技大学校长、自然科学家的朱清时先生,能崇拜南子(我近日突然想这样称南怀瑾先生了〕,支持南子关于人文科学及生命科学的宣讲,说明他是一位有眼光的科学家和教育家。不同于当前大多并非真懂教育的官校长。
一个月的高研班,共有二十多位美术理论家和画家来合肥讲课,其中有许多都是名重画坛的人物。我依照高研班课表安排的顺序把名字列出来。
他们是朱清时、刘正成、沈伟、周韶华、程征、朱训德、鲁慕迅、王晓信、张志明、刘骁纯、汤书昆、冯今松、卓鹤君、刘正兴、秦裕芳、曾来德、张居中、董继宁、邵大蔵、程大利、尚扬、姜宝林、李宝林、何家英、贾方舟等。其中贾方舟课表上没排,而课表上有的刘纲纪、范迪安、吴山明三位没有能来。
就我个人来说,印象深的纯理论讲座是刘骁纯先生的“两大笔墨系统”和贾方舟先生的“水墨古今流变”。尚扬先生的“艺术创作体会”,张志明先生的“中国山水画学习创作探索”,何家英先生的“工笔画创作与技法”等也十分精彩。
志明先生和家英先生都很年轻,边讲边画,深受学员欢迎。他们一个写意、一个工笔;一位豪气、一位静气。二人虽性气和画风截然不同,却都是有思想有高度的艺术家和教育家。
冯今松先生的花鸟画示范,画完成了,笔洗里的水还是清的。在用水上堪为典范。
刘骁纯先生边打幻灯边讲课。文人画笔墨的代表黄宾老晚年作品的局部放大,既有笔墨又极具现代视觉效果,发人深省。非文人画笔墨代表林风眠先生几只依偎在一起的寒雀流露出的孤独依恋情感,几乎让我落下眼泪。我不由得联想到李白豪放的诗和杜甫忧国忧民的诗,联想到苏轼的“大江东去”和李清照的“寻寻觅觅”,我想这些都是真艺术真传统。现在也有不少写格律诗和填词的人,当然也不乏比较优秀的作品,但大多不是模仿便是无病呻吟。用古人在艺术实践中创造的形式,却没了古人的情怀。
古人的艺术形式之所以好,是因为充分表达了他们的感情。也正是在不断创作实践中,古典诗词的艺术形式才达到了高度成熟。文人化笔墨程式的形成和成熟不也同样吗!古人的艺术成就让我们自豪,但绝不代表后人们的创造和高度。近日在一些美术刊物上每每推出模仿古人的“名家”,好像是桿卫国粹的卫士似的。我不知道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幸事呢还是一种悲哀!
我们的高研班除了听讲座看示范外,便是在画室里作画。
三十几名学员,两个山水组在一间大画室,人物组和花鸟组共用一间画室。
花鸟组的人数最少,一共七名。其中湖北的黄诚忠很晚才来,也一直没有画画。实际上相互接触多的只有六名:吕应鑫、李但虎、陈惠彪、陈小青、张金林和我。陈小青是景德镇瓷研所的设计人员,她在瓷绘艺术上很有造诣,学习水墨画时间短,每天只在宿舍里暗自下工夫。陈惠彪有才气,艺术感觉好,当时的作品主要是他独创的一种制作手法。偶尔到画室里画几笔鱼。这样一来,花鸟组经常在画室的便只有四位。吕应鑫和李但虎画大写意各有特色,佰虎手法多样,颇具才气,被大家看好。张金林在反复探索他多层色墨的新画法,而我依然在思考和探索中苦恼着。
同室画人物的大都比较年轻,他们各有追求,颇具实力。
两个画室的人,休息时都会走动,互相观摩。形成了一个艺术交流的平台。
画山水的人数多,程度有参差,但都有自己的追求。画法和画风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面目。
尽管我们中间的许多人,上完高研班后,在绘画技巧和艺术创作上都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我还是赞赏韶华老师鼓励个性发展的这种教学方法。这让我联想到林风眠先生当年在杭州艺专中倡导的“兼收包容”的艺术教育。
我们的高研班只有一个月,管理很严,几乎没有迟到早退的人。每堂课韶华师都坐在前边,亲自陪着讲课的先生。有人忘记关手机,突然发出响声时,周老师严厉的目光稍稍一扫,大意者便在急忙关掉手机的同时,面上溢出愧色来。
张艺华曾经上过好几个进修班,他说唯有这一次收获最大。在结业典礼时,他曾主动喊口令让学员起立给韶华导师行礼。我十分理解艺华对老师的感恩心情。
高研班期间,先后举办了周老师的精品画展和“水墨神韵提名展”。有五位学员的作品被邀参加。提名展的特点韶华先生在主持人语里写道:“画传统的更传统,但不是克隆传统;画现代的更现代,但不反传统。两极取中的或中西融汇的,中和得更得体,找到了自由表现的契合点。真正契入了艺术本体。”这里体现了韶华先生艺术理念的前瞻性和包容性,表现了一位艺术大师的广博修养和宽广胸怀。
这其间,在另外一层的展厅里,展出了全体学员带来的习作。
按计划,结业前还有一次高研班期间的习作展,作为学习成绩小结。
三月十日晚饭,全体师生赴开发区的一家酒店会餐。大家喝了不少酒,同一桌的王祥班长喝酒后,既天真又豪爽,回来的车上唱了不少歌亦性情中人也。
那几天,我在一家书摊上买了一本《往事并不如烟》,是章伯钧的女儿写她父亲及全家“反右”前后的经历,读来真切感人。
三月十六日晚,一位姓王的人来四一〇找我,认识的人叫他王主任。他告诉我一个开发区的老总看上了我的画,约我去他们那里画几张。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王主任带我与东泽同去开发区,每人画了四张画,还让我写了一张字,给了每人一个三千元的红包。那总经理姓曾,陪我们吃了晚餐。
收入虽然不多,但毕竟补充了我的盘缠。除买了一千多块钱的书,原先有些紧张的回程路费,也宽松足用了。
几天后,曾来德又带来他的两个展览。一个是书法展,就在科大这边;另一个山水画展,由安徽美协在外面的展览馆举办。这其间,安徽美协的画家专门在一家酒楼设宴与全体师生聚了一次餐。
三十天是很短的,二十多位理论家、著名画家、教授讲课,虽然每位只有半天时间,但仍然让我大受教益。听课时记了不少笔记,这里抄录几句,都是跟我创作思考有关的。
刘正成先生讲:“宁要片面的深刻,不要全面的浮浅。”
姜宝林先生讲:“既要笔墨,又要现代。笔笔要拆得开。”
李宝林先生讲李可染时说:当初齐白石看了李可染的画说:“你写的草书,我还在写楷书。”又讲:董希文看了李可染写生的画后说:“看来中国画的表现力远不如西画”。李可染的民族自尊心受到刺激,又出去写生时,杜绝一切干扰,一口气集中精力画了七个月画。
高研班后期,组织我们去科大的另一处校园参观了国家同步辐射实验室,以及人文学院的陶艺楼,还在那里品了茶一介绍说是刚到的安徽某地新茶。
从陶艺楼出来,走捷径穿过一个运动场,许多大学生正在踢足球。让我看到了大学校园的另一个侧面。
由于韶华老师的肯定,我在后面一段集中画鸵鸟。结业习作展时,五张画中有四张是鸵鸟。姜宝林先生讲评展出习作时,也鼓励我搞好鸵鸟题材,寻求突破。周老师总结时,还特意提到我的鸵鸟有了这个开始,应该继续努力下去,搞出自己的东西。
三十天的高研班结束了。
离开合肥时,我既对自己的艺术学习充满信心,也真正认识到了艺术突破的难度。
2007年小寒前三日
分号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有幸去合肥上了周韶华先生的高研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然而对于我来讲,确实提高了许多。无论是欣赏眼界,还是艺术观念,都与过去有了不同。对下一步的艺术追求有了新的想法。
回到家里,翻开前一年底编辑并设计好的画集样本,发现这一批野趣花鸟还存在许多有待进一步变革改进的地方。画集还印不印?我犹豫了起来。
当我重新读附在画集后边自己写的文字《为自己画一次分号》时,便不再犹豫了,决定尽快将画册印出,画好这个分号。既然艺术学习是无止境的,印出的画集也只代表艺术学习的一个阶段。该有的遗憾就让它真真实实地留着吧。
先是联系甘肃省人民美术出版社,书号七千元,但只准省内印,要在深圳印,必须出版局批。花几万元印一本书不容易,想印好一点,深圳有李晓荣帮忙,印刷费不比省内贵。我还是决定在深圳印。
朋友陈学士是位处级干部,也是一位有成就的毛体书法家,他在甘肃省人民出版社出了本书法集。知道我的事后,请他甘肃人民出版社的一位朋友为我申请书号,同时可以帮我搞到省外准印证,收费还能比美术社更低些。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原先说好的春节后便可办妥。我从合肥回来去找,那朋友讲前半年的书号已经没有了,只能等下半年的了。
因为想在年内搞一次展览,我决定不再等了。
随即与河北、湖北及深圳的彭国昌、张金林、李硗荣联系,请他们问问熟悉的出版社,帮我买个出版号。
经过比较,最后买了深圳海天出版社的书号,很快便开印了。
第一次由正规出版社出画集,打算在兰州和白银各搞一次画集首发和展出活动。兰州的活动,书画研究院院长陈伯希先生很支持,愿意亲自出席画集首发座谈会。书画院展室小,我又联系了隍庙的陇宝斋画廊,同时展出部分作品。那里的徐经理是冯德刚的大学同学,同意用画抵场租费。
甘肃省电视台的朋友徐万鹏约了他们专题部的张主任一行五人来白银、靖远拍了不少作画、写生的影像素材,拟为我做个专题片。首发式期间,还到书画研究院采访了我。一切都煞有介事,然而我的这个专题片始终也没能搞出来。两年后,我请已经退休了的徐万鹏帮我将图像资料刻了光盘,自己存了下来。原先我只是想可能与那位张主任缘分不够。一开始他们没说要钱,只是拿走了不少画。但现在想起来,恐怕还是钱的问题。当然,首发式活动的电视新闻还是播放了,那是万鹏叫来他的朋友秦岭松拍摄报道的。
在兰州的首发式于二〇〇四年五月二十九日上午举行。下了一夜的雨,天亮还没停,大部分被请的专家和画友们都冒雨来了。
年届八旬的贾承谊先生也冒雨参加座谈会,还发了言,依然支持着我这位小弟。牛兴无馆长是我们群文口的老领导,也是书画研究院的副院长,他主持了首发座谈会。
陈伯希院长首先发言,肯定了我对个人艺术语言的追求。他说“苏宰北不做搬家公司”,是一个很新颖的比喻。接下来,李宝峰老师也发言肯定了我多年来在艺术创作上的努力。
发言的还有陈天铀、朱志勇、雒青之、沈凤涛等许多同道和朋友。张克让先生为画展赋诗一首,他生动活泼略带幽默的现场朗诵,使座谈会的气氛热烈而活跃。
诗曰:
妙笔生华自学成,
百鸟声声喜酬情。
宰北今曰宰禽宇,
画苑增辉春正农。
克让先生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在靖远一中时的同事,后来在师范又当过我的校长。他是由甘肃教育学院副院长退下来的。退休后移志诗文书法,朋友们有活动,他总要自书诗词祝贺。前些年,我在秋田会馆先后两次办画展,他也曾填词“清平乐”诵贺。
词曰:
炎夏初退,
金果撩人醉,
三年两度秋田会,
兰山蔚红缀翠。
当年一绝雄鹰,
今曰百禽争鸣,
一管神笔在手,
画尽天下生灵。
或词或诗,均溢着鼓励之情。
老友韦博文、李自强,老同学马学仁、龚成瑾,以及乔建民偕其先生刘俊清冒着雨一大早便赶来祝贺并出席座谈会。白银文联及美协的领导孙敏、李迎春也冒雨远道赶来。那天下午,副市长张廷魁在杨万勤和冯德刚陪同下,也来看画展,还买画支持我。
书画研究院领导及友人牛兴无、邵军、彭泗清、冯振国,以及新闻界朋友徐万鹏、朱志勇、吴辰旭、刘森、师克强、陈万邦等或帮忙操办或撰文鼓吹。这些真诚帮助支持,是我难以忘怀的。
其中吴辰旭先生虽是初识,却相见恨晚。
吴辰旭曾主编《少年文史报》,现任省经济日报顾问,是著名编辑家和作家。他看到我的画集时,承蒙错爱,在刘森处与我初次见面,回家后竟一气赋诗七首,加了感言发在报纸上。
读辰旭先生感赋,虽难免溢美之处,但实深知我也。斗胆引为知己,不知吴兄允否!
全文抄录辰旭兄感赋,其情其心跃然纸上。
初识苏宰北并观画集感赋
2004年5月24日,经朋友介绍初识苏宰北,并获赠画册。宰北其人,缺少金城画家常有的得意和傲气,衣着形貌宛如蹲在田头守望庄稼成熟的农人,谦和仁厚,沉潜铃持。谈及艺术,则目炯神飞,言不绝口。观其画册,野风扑面,生趣盈纸,画幅满中留白,动静相映。最是其藤萝枝条,或扭结交错,或相顾差参,颇得书法之旨趣。加以红果黄实,点缀其间,与大片的绿叶、洇润的山石、啁啾的小鸟相映照,兼以蓝天、白云、晕月、嗽泉相辅衬,让人触目神悦,美不胜收,恍置生态环境之绝佳之地,尘嚣尽忘,忧烦立抛,保护环境之时代强音不言自出。遂即兴感赋,以志心言耳。
瓦釜应时成雷鸣,黄钟沉埋喑无声。
一旦发掘见天日,片纸定当贵金城。
有心写意绘大千,无意问津涉宏途。
笔横丘壑独我在,意随造化始成孤。
四
笔墨从来随时代,汉风唐韵各不同。
宁叫卅年风月冷,不堪一纸与人重。
五
藤萝摇曳当空舞,秋霜过后风景异。
最是红果满疏条,斑斓有致令人迷。
六
满纸浓阴静如月,空白如豆珍禽嗟。
千姿百态为有意,生机如许怎堪绝。
七
人生百年如过隙,红尘万事何所栖。
要说富贵样样好,哪如山野时时碧。
丽鸟啁歌涤心垢,嘉卉紫黄剔灵泥。
每向自然觅新悟,常觉腕底有生意。
2004年5月26日吟于五泉堂
展出的第二天,董兆俭先生来到书画研究院,一见面便递给我一沓稿纸说:“我很喜欢你的这种野趣花鸟,给你写了篇文章,你看看’给修改修改。”
这让我很意外。兆俭先生长我十岁,是老师辈的著名画家,竟然主动为我写文章,真让我不知说啥好。
后来他又自己送给报纸刊发,并给我寄了样报。让我既过意不去又十分感激。
我想,无论是辰旭兄还是兆俭先生,他们既是我艺术的知音,更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兰州的展出结束后,在白银市文联与美协的支持下,我又搞了白银的画集首发和作品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