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微惊,想着忘了黑草岭还有二当家在这,想着二当家是否会乘人之危,对付受伤的杨春雪,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杨兄错怪了。”
马随尘抱拳,向杨春雪略一颔首,接着说道,“杨兄此战之前的一番言语,虽然朴素,其中道理却是高义。在下甚为敬佩。
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周兄弟鲁莽了,马某又岂敢不通人情,厚着脸皮再打过。杨兄,这就请回去,好生修养身体。”
“多谢马当家的好意。改天如果有闲来到川东,我请你喝二十年的剑南春。”杨春雪说完,在两名同伴的搀扶下,走进客栈,上楼找房间休息了。
这边马随尘回身过来,喊周行空把刀放下。周行空看着眼前的姬旦青,本来气不过,但一来肚子慢慢也饿了,觉得再和这少年打过,无把握一定能胜,而输了则太过丢人。二来远处街角渐渐传来敲锣鸣金之声,怕是官府的衙役已经开始串夜巡街,他也担心闹出更大的麻烦。这才哼了口气,将刀收回。
马随尘劝过了周行空,见姬旦青也是收了手,忙笑着道:“这位小兄弟好快的身手,还没请教少年英雄大名。”
姬旦青揉了揉有些僵硬的爪子,歪着脑袋,随口答道:“我只是一个说书的小孩,没什么大名。”说完走向小杨桃,拾起板凳,拉着她回到桌子边喝茶去了。
众人见已无热闹可看,各自收拾起板凳和叫好声,知趣的散开了。马随尘则回头望着官道,一眼没望到头,垫着脚又望了一眼。
官道直直的通向远方,远方却只传来锣声和梆子声,似乎并没有他想听到的声音。马随尘不解的皱了皱眉,瞅了瞅天色,喊上周行空,也跟着众人进了客栈。
客栈内经过刚才争斗时的刺激,和之前吵嘴时的紧张,现在恢复了平常。来往穿梭的店小二,回荡四周的叫喊声,还有那角落里“梨园会”,一群人吆五喝六的嬉笑怒骂,一切的一切,都一如往常。
仿佛刚才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外面的青石街上,晚风扫过,也只扫起三四片落叶,好像之前也没有人出来打斗过。
“掌柜的,我们要3间顶好的上房。”
马随尘从腰间掏出一些散银,放在账台,有些愁眉的说道。
格拉买提拿着钱,记上流水,忍不住好奇,又有些闷气道:“马当家的,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同伴也要住宿嘛?”
“是的,还有一位同伴,虽然还没回来,但我摸不准情况,还是先把客房预留了为好。”
“那,那你们之前要的红烧牛肉,现在,还要做吗?”
马随尘转了下眼,挠了挠头,慢声说:“先不用了,等那位来了自己点吧。”
格拉买提嗯了一声,也不愿再深究,以免与那周行空发生不快。这便取了三把上房的钥匙,吩咐一个店小二领着人上楼去了。
姬旦青把一只手给了小杨桃,让她帮着揉揉爪子。另一只手从怀里抓出一个布包,对着走神的王云喊道:“唉,小云,帮我打开一下。趁着师傅不在,吃点花生压压惊。”
说完,低头朝着茶碗吸了一口红四品,大大的舒一口长气。
小杨桃一会揉,一会捏,又一会掐着姬旦青的爪子,也向着王云问了一句:“云少爷,骆师傅人呢。怎么看完打架,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王云摊开了布包,吃着花生说:“刚才外面打架的时候,母亲喊人从楼上下来说,她们那边女眷都吃好了,觉得天色晚了想要回去。我就和骆师傅上楼,送母亲她们从侧门出去。看着她们都进了莲花小筑,骆师傅说他也乏了,就回客房先歇息了。”
这边姬旦青则不管不问,捏着花生,喝着盖碗茶,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
小杨桃将姬旦青的手一拉,自己脑袋压在了上面,偏着头,眨着眼说:“旦青少爷,你们为什么要趁着骆师傅不在,才偷偷的吃花生呀。”
姬旦青和王云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调皮的笑意。扔了一颗花生到嘴里,姬旦青才懒懒的说道:“嗯,这个嘛···师傅他老人家大名骆花生,从小就很聪明,极爱吃刚挖出的新鲜花生。等到行走江湖之时,也常喜欢用油盐花生,就着喝酒。只是后来,不知遇到了一些什么变故,师傅再也不吃花生了。”
姬旦青又低头吸了一口红四品,觉得有些凉了,凉茶配花生吃可不地道,便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些热水在里面。吹了吹氤氲之气,接着说道:
“记得打某一天开始,师傅只要看到我在吃花生,就会陷入沉思之中,然后一个人默默的走开。因此,我不愿看到师傅神思忧郁,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在师傅面前吃花生了。尤其是在他说书的时候,哈哈。”
门外,夕阳已经沉入秋浦河底,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屋内,吃饭的食客都已散去。大堂右侧的烛台上,还有一盏牦牛油灯,灯光如豆,照着三个少年。
小杨桃听着姬旦青和王云谈笑聊天,不多时有些困了。脑袋枕在姬旦青的手臂上,眼睛一张一合的,便浅浅的睡去了。
王云看着,不忍打扰,便使了个手势,和姬旦青都降低了说话的声响。灯光摇曳,人影也是摇曳,淡淡的灯光洒在小杨桃的脸上,仿佛是染上了一层云彩的颜色。那睫毛弯弯的,犹如春天绽开桃花一样的灿烂,脸颊红红的,像是秋天收获水果一般的香甜。
茶气氤氲,朦胧之间,姬旦青不知不觉,竟一时看得呆了。
看的呆了,便没听到,门外有轻轻的马蹄声。
看的呆了,便不知道,身后何时出现了,另一个女孩。
那女孩气呼呼的,脸上的面纱微微动着,却还是轻声的问道:“臭鸡蛋,这个小丫头好看嘛?”
姬旦青似乎早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因而并不惊讶。侧着身子看着她,挑着眉毛说:“好不好看,你把面纱摘下来,比一比就知道了。”
那女孩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下,又忍住没说。吹口气,吹动面纱,哼了一声,拿脚踩了下地砖,一扭头径直走向了账台。
只见她找格拉买提要了客房流水,在马随尘预定的客房下,拿笔划了一个圈。然后客气的对格拉买提说道:“掌柜的,一大碗牛肉饺子,一碟醋,送到我的房间,谢谢。”
说完,毛笔放下,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只留下格拉买提不解的看着王云,王云不解的看着姬旦青。姬旦青也是若有所思,不解的看着那女孩上楼的背影。
王云知道差不多是时候回去歇息了,折起装花生的布包,朝着姬旦青问了一句:“她是你认识的朋友吗?”
姬旦青露出酒窝,傻傻的笑着,闭上眼睛,又睁开。
“她叫萱草,是我未过门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