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在夏队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邓子没有来上班。又要开会。夏队一脸兴奋给邓子打手机,邓子是在医院办住院手续。大家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吵闹。胖子李给我和姜勤勤说笑话说:“银行被抢之后,有两个月没有看到一张被抢的人民币流入市场,可是最近这半个月开始有人用了。我怀疑是抢银行的那个人抢完以后把钱丢在路边,被人拾到了,而拾到的人放了两个月以后才开始敢用这些钱。”
胖子李想像力真是丰富,银行抢劫案宣传阵势这么大,有谁拾到钱以后还敢不交上来啊?我和姜勤勤都说他有病。
案子经常会出现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都是没有根的草,我们沿着这些草去寻找,发现其根部是早就断了的。就像上次姜勤勤开车追踪那个快车手一样,明明车都扣下了,却找不到那个人的任何线索。
邓子从医院回来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夏队开始公布目前案件的疑点,然后宣布下一步的方案。我和邓子一组,主要负责祥三路。快枪刘和胖子李一组,主要负责南阳路。夏队和姜勤勤一组,主要负责调查那辆车和进入市场流通的被抢人民币。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方立那边,指纹指料都已经整理好了,就差我们找到嫌疑人来证实了。
“看来,这个案件要持久一些了,上面不再逼我们几天之内破案了。这是杨局长为我们争取的宽松环境,但这不是我们懒惰的理由。”夏队的话很短。然后是自由活动。
邓子大概需要住半个月的医院。夏队没有说什么,说让我自己多注意点。邓子住院的这半个月,姜勤勤暂时和我一组。
九
和姜勤勤在一起吃饭、逛街,实在太累,我想摆脱她。我借口去上网,骑着摩托车去了淡水鱼网吧。可是,我刚到那儿,姜勤勤就跟来了--她像是夏队派到我身边的间谍,她这些天确实有些反常。
邓子给我打手机,他真的住院了,在滨大二附院的八楼。我和姜勤勤一起去看他,他正在输液,拿了一本《易经》在看,脸色很红润。问他输的什么药,他看了看单子,说全是降转氨酶的药,甘利欣什么的,还有一种药名字很长。我们给他买了一篮水果,姜勤勤给他削苹果。我又想起了陈炎的表演,于是对邓子提起陈炎。邓子说,那小妮子现在在海南,不回来了。
姜勤勤不知道陈炎是谁,问我。我说,是一个爱削苹果的女孩子,你不认识。姜勤勤这才住了嘴。她翻邓子的《易经》,看了两眼,看不懂,就放在了那里。然后,她看见了邓子的手机,拿到手里就玩。她想看手机短信,邓子敏感地把手机抢了过来,说:“全是黄段子,儿童不宜的,有时间我整理完了再让你看。”姜勤勤非要看,邓子不让她看。
我救了邓子,我把我的手机短信打开让姜勤勤看,全是这两天我和苏浅浅互发的短信,有几条比较温馨。姜勤勤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像是突然生气了,对我说她要去她爸那里取一个东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邓子把我的手机拿过去看,看到我和苏浅浅互发的短信,笑了,说:“我正愁该如何打发她走呢,没想到,你无意中找到了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我不懂邓子的说法。“你没看姜勤勤临走时的那表情,她好像真的生气了。”邓子说。按照邓子的要求,我去了一趟金苑大酒店,见到了沈小田--一个黑瘦的男孩,十五六岁,眼睛很有神。邓子说他是沈小柔的弟弟,让我不管用什么办法要他说出沈小柔在哪里。
是啊,我也想知道沈小柔在哪里。我问他,他一直摇头,说不知道。我说,我是赵小帅,是沈小柔的朋友。他好像很熟悉我,他很饿,问我能不能请他吃东西。我提议下楼去吃东西,他好像有事情要告诉我,非让我出去请他吃饭。我答应了他。
沈小柔现在在北京,好像是在读一个自费的研究生,具体是哪个大学,沈小田也不知道。“北京很大。”我说。“是啊。”沈小田说。
我给沈小田要了好多好吃的。他饿极了,大口地吃,一边吃一边说:“我姐说,你是个好人。我姐要我告诉你,你一定要离开邓子。”沈小田吃完了,开始给我讲他和他姐的故事。原来,沈小柔和李寻欢相识以后曾经有过幸福,直到沈小田找到她。
沈小田在老家杀了母亲的情夫,就逃了出来。在逃亡的路上,沈小田因为偷了邓子手下的东西被打得死去活来。
那是在人民路上的滨河公园里,沈小田趁人不注意偷了放在石凳子上的一袋方便面。沈小田以为他偷的不过是一袋普通的方便面,所以拿起来就跑,他万万没有想到方便面里竟然有4枚子弹。包装袋是封好的,子弹是怎么装进去的呢?沈小田把方便面吃了,把子弹放回袋子里,随手塞进莲湖广场的一个垃圾筒里。等他被抓住,就带着那几个人去垃圾筒找子弹,哪里还找得到?可能早就被清洁工运走了。
沈小田给沈小柔打电话,说他快要死了。沈小柔求李寻欢救了沈小田。
为了安全,李寻欢把沈小田安排到海南的一个酒吧做皮条客。沈小田年龄小,没有人注意他,他反倒做得很好。直到李寻欢等人在海南被一网打尽,沈小田才又回到滨河。
沈小田小声告诉我:“两起银行抢劫案的背后指使人都是邓子,这是我姐姐听李寻欢说的,听说邓子是为了还赌债。”
沈小田的话让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我愣在那里,脑子里开始联想这些日子我和邓子所做的一切,联想到邓子还田锐军钱的情形。可我仍然推断不了邓子和银行抢劫案的关系。
沈小田还说:“李寻欢现在根本没有在押,在押的是一个整过容的替身。我现在还在跟着李寻欢做,可是……”
他说话间有些闪烁。包间的门口过去两个人。沈小田虽然年龄小,但他的机灵超过了我。我想让他再说下去,他却说他要走了。
“李寻欢最近一直在做中学生的生意。”我都站起来了,沈小田匆忙地说了这么一句。
“中学生?”我不解。“是的,我刚放跑一个学生。他们现在专做中学生的初夜,事后就放她们回去继续上课。”沈小田的话让我惊悚不已。“放了人,那你还能回去?”我担心他瘦小的身体。“你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这是我的号码,你可以在中午打电话找我,其他时间别打。”沈小田递过来一张纸条。
送走沈小田,我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夏队,一拨,占线;还没有来得及重拨,邓子的电话就到了。“沈小田都给你说什么了?”邓子问。“没说什么啊,只说沈小柔现在在北京。”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出卖了沈小田。
“我是问他有没有带来李寻欢的什么消息?”邓子对沈小柔好像并不关心。
“噢,没什么,他好像有事情,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不过他把手机号码给了我。”我一边应付一边往外走,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局里。
邓子好像还有事要说,但没有想好,就挂了电话。我打夏队电话,还是占线。
邓子的电话又打来了,他问我现在要去哪儿?
我说去医院啊,他才没有说话,挂了电话。没办法,我只有让司机转方向,向滨大二附院开去。终于给夏队打通了电话,我说有重要事情和他说。他好像很高兴我给他打电话。我说:“我现在先去看邓子,然后马上就回局里,你一定要在局里等我,我有重要线索给你说。”
然而,我刚下车就被李五、李六给控制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是邓子的手下。邓子已经输完了液,我和他坐那辆出租车回金苑大酒店。一直到二楼包间,我们还沉默着,仿佛一场大战之前的吸纳运气,我们谁也不知道怎样说出第一句话。我们都怕第一句话说不好会弄得满盘皆输。
邓子拿起他手边的一个本子让我看。我看了看,是一些人的名字,名字后面是一些数字,那些数字像是日期,又像是欠的债务--我在后面看到了夏队和自己的名字。
“有我的名字。”我说。“你好好看看。”邓子说。我又翻着看了看,还有一些省市领导的名字。
“我给解释一下吧,前面的名字就是消费者,后面的数字是我们这儿服务员的编号;再往后的数字是一晚上做爱的次数和录像时间;再往后一格的数字是如果得罪了我们以后,我们要把此录像带刻录成VCD的售价--看清楚了,所有数字的单位都是万;最后一格是拍摄录像的日期。只要没有事情牵涉金苑,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而已;但是如果有了情况,我那儿还有一个制售盗版光盘的地下厂子,李二叫是我雇请的技术老师。”邓子的嗓子不好,他一边抽烟一边咳嗽。
我看了看我名字后面的数字,如果我想掏钱摆平这件事情需要掏10万,而夏队的名字后面是80万--这真是一个要命的价格啊!
看我没有说话,邓子继续说:“其实,我已经和李寻欢分开了,而且我打算金盆洗手了。我和吴仁杰合作开咖啡厅你知道吧?我们仨合股做的,我们没有加盟别人的,自己做的品牌,就在东风路和丰庆路交叉口那里。我们的咖啡厅名字叫‘巴尔扎克’,名字是苏浅浅帮着想的。正在装修,总投资在300万左右。”
“你可能很奇怪,我给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要想过有一天要抢银行什么的,更没想过要做黑社会什么的。你不了解。我家以前没有钱,我很小的时候就查出来有乙肝,是遗传的。我父亲患肝癌,住不起院。我们在药房买了药,就在家里给父亲输液。我妈和我姐都会扎针,那都是在父亲身上练出来的。后来,父亲痛得厉害,就住进了医院,可是医药费报销不了。父亲的厂子早就倒闭了,别说医药费了,就连基本生活费都不能按时发给。后来有个机会我认识了李星海,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就邀请我去澳门旅游。就是那一次,我在葡京大酒店赢了钱,那些钱让父亲在医院里多住了一个月。父亲临死都还惦记着我借别人的钱,我不敢告诉他那是我去澳门赌博赢的钱,他是一个传统而正直的人。”邓子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我的工作刚开始不如意,状态也不好。因为我身体不好,每次单位体检我都害怕。夏队看出我的心事,他帮助了我。有一次他把一个案子的功劳给了我,我受到了全局的表彰,才慢慢有了一点自信。我姐姐离婚后,又被一个人骗了。我姐姐模样还行,那个骗子离过婚,在市面上是个人物。那个家伙离婚后就不停地去婚介所征婚,他骗了不止10个人。他有钱又有权,所以我想给姐姐报仇却没有办法。是李木森帮了我,他找人打了那家伙一顿,我又让派出所按酒后打架给处理了。报了仇,我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渴望着有钱有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