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恶臭。
女警员王葵从破门而入到现在已经吐了不下五次,此时她找了两个口罩戴上,但依旧能够闻到那股刺鼻的臭味。
窗外灰暗,清晨的城市似乎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王葵打开窗户,将头伸出去贪婪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随后又将窗户关上,面容憔悴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尸体……那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腐烂得不成样子。
王葵又想吐,她急忙冲出房间,站在客厅的电视柜旁缓和了一会儿。
“第一次出任务不习惯吧?”
说话的是周浩,他是一名老警员,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神态自若地翻看着一本相册。像这种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王葵没回答他的问题,指了指那本相册,问:“相册里能有线索吗?”
“了解一个人的过往最快的途径就是相册。”周浩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你发现了什么?”王葵问。
周浩将相册放在茶几上,指了指其中一张相片,不紧不慢地说:“这张相片的后面是一栋大楼,你看大楼上的这几个字‘富龙化工’,这是谷溪市的一家国企,这个相册里有很多相片都是在这里照的,可见死者在这里工作。还有,你看这张相片,死者的胸前别着一枚纪念章,这种纪念章只有酒吧才会发放,除此之外你再看这些相片,这些都是很多年前拍摄的,当时死者还在上学……”
“这有什么不对?”王葵不解。
周浩将相册合上,从沙发前起身,双手插兜边朝卧室走边说:“没什么不对。”
王葵看着周浩走进卧室,一撇嘴,小声地嘟囔着:“没什么不对的说什么,真是的。”
周浩年近六旬,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龄,或许是因为年轻时太过操劳,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更像是八旬的老者。资质老、长得又老,所以他常常会摆出一副资深的样子来教导新人,在新人面前不苟言笑。
王葵就是新人,她半年前才来到警局,起初她干了半个多月的文职工作,后来被分配到了周浩这组继续做文职,前一阵有个警员出了车祸,双腿被碾断无法再继续出任务,人手突然缺了,上头又无法马上调人下来,所以王葵主动要求从文职转到了外勤。
其实王葵从小就爱看侦探小说,对查案虽然不精通但却很有兴趣,可她万万没想到职业生涯头次出任务就碰上了这具恶臭的尸体……一想起尸体,王葵又干呕了几下,随后将手捂在口罩上,跺了跺脚,又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周浩正跟法医交谈着。
法医说:“凶器是这把刀,致命伤在脖颈,死者死前应该与人进行过搏斗,手骨和胸腔均有骨头断裂,而且你看这里,死者衣服上的这些灰尘的形状看起来像个脚印。”
周浩说:“看腐烂程度应该死了快一周了吧?”
法医说:“初步看三到四天,具体还得把尸体抬回去进一步进行尸检。”
王葵躲在周浩身后,她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去看尸体了,所以只能四下乱看将注意力分散掉。床的旁边有个小台灯,那台灯设计得跟向日葵似的,蛮精致,台灯的旁边还放着几本化工类的图书,图书的上方放着一串钥匙,王葵走过去拿出证物袋,将那串钥匙放进去封好,又将视线看向了床。
床上的被子散乱着,上面放着枕头,王葵发现枕头上有个拇指般大小的洞,起初她以为是烟头烫的,离近一些才发现那洞并不是烫出来的。她将枕头拿起,又在枕头下方的被褥上发现了同样的洞,这洞一直延伸到床下的地板上。
“周队你过来看看。”王葵叫道。
周浩走了过来,王葵指着地板上的洞说道:“你看这洞像不像子弹射出的弹道?”
“像。”周浩俯身在床上研究了片刻,最后起身吩咐道,“小王,你把弹道旁边残留的粉末收集一下,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粉末找出手枪的来源。”说完,周浩又回到尸体旁对法医说,“死者身上除了刀伤有没有弹伤?”
法医摇了摇头,周浩皱起眉头,将视线看向窗外默默地说道:“如果说凶徒的手里有手枪又为什么会用刀来行凶呢?”
“这还不容易解答,刀很难查来源,手枪却很容易。”王葵解释。
“这也说得通。”周浩转身看着王葵问道,“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
王葵俯身一边小心翼翼地收集着粉末一边说:“隔壁的邻居从昨天下午开始就闻到一股恶臭,今天这股味道更重了,所以她想来问问屋主到底在弄什么东西,可干敲门就是没人应,后来他找来了物业,物业打开门发现尸体便报了警。”
“怎么是邻居发现的,难道死者死在房间里几天了,就没人过来找过他?”周浩说着又拿起放在床边的证物袋看了看,这里面有个钱包,钱包里有少许现金,几张龙卡,一张身份证。周浩抽出身份证看了看,默念道:“吕辛……”
“对,死者叫吕辛,我问过左邻右舍了,都对这个人不是很熟,相互间基本没来往,但都知道他为人不是很检点,邻居几次都看见这个吕辛带不同的女孩回家过夜。”王葵将证物袋封好放在床边,直了直腰说,“这人真是个地道的色狼,说不准就是情杀。”
“情杀不太可能,一般情杀都只是冲动之下做出的蠢事,而现在这个现场有弹道,证明凶徒是有备而来,并且曾开出过一枪,而且几脚踹断胸骨这也非一般女人能够做到的,而且你发现没,整个卧室根本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可以说凶手一刀就要了死者的命,手法如此专业肯定是受过训练、或预谋了很久的。”周浩说完环视了一圈卧室,又说,“看来凶手也未必会留下指纹之类的线索供我们调查……”
“那我们该从哪里入手调查呢?”王葵认真地问道。
“任何跟吕辛有关的人都是我们的调查对象。”周浩将钱包放在床边双手插兜说道,“公司同事、同学、朋友、家人、女友,甚至于他经常去的酒吧、餐厅、超市等等,不能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
法医用白布遮住了尸体,随后找来担架将其尸体抬了出去。没了尸体,房间里的味道也没那么重了,王葵摘下口罩,将证物袋整理好又跟着周浩在房间里仔细搜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遗留下没发现的证据后便离开了现场。
王葵没回警局,而是直接和另一名警员姜鹏去了富龙化工有限公司。此时是早上8点,刚有员工陆陆续续上班,俩人打听了好久才终于打听出死者吕辛目前任职于营销部,是营销部里的小组长,随后王葵和姜鹏找到营销部,趁着姜鹏去找营销部的经理时,王葵询问吕辛的同事,得知吕辛几天前就已经请了假,而且请的是长假,理由是家中老母病重,所以认识吕辛的同事都以为他回老家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吕辛死在家中几天都未曾有人觉察到不对。
营销部的经理是个秃顶的中年男子,长着一脸横肉,严肃起来有些可怕。
“说说你眼中的吕辛。”姜鹏问道。
经理紧皱眉头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
“他……”姜鹏叹了口气,稍稍将声音压低了些说,“他死了。”
“死……”经理听见这个字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噌”地一下站起身,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激烈了,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坐回椅子上说,“他前几天才请了长假,说回家探望母亲,怎么就死了呢?”
“我们要是知道怎么死了,就不用过来麻烦你了。”姜鹏冷冰冰地说道。
经理虽然好奇也不再询问,而是低头想了许久,最后说道:“吕辛平时工作还好,不算出众,但也不差,他也似乎并没有什么职业规划,不过其实国企就是这样,进来工作的无非就是混吃等死……”
“这样的人在你们这里也可以当组长?”姜鹏疑惑。
“他后面有人,组长是上面委派下来的。”经理有些无奈地说,“根本没通过我,不过听说他是花了钱买通了关系,但你想想,当时大学毕业他哪儿来的钱?而且后来我们也了解到他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十分好,他哪儿来这么一大笔钱来买工作?”
“你想说什么?”王葵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公司里有传言说吕辛被某个富婆包养了,工作是富婆帮着买的,而且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吕辛这人没女友,成天在外面胡搞,这不典型的小白脸吗?”经理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大咧咧地说,“这事也不是就我说,整个公司都知道。”
“那据你所知他跟公司同事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过矛盾?”姜鹏继续问。
经理皱起眉头回答:“这倒没有,他很懂人际关系这一套,同事都被他哄得乐呵呵的,只是不知背地里有没有矛盾。”
“在公司平日里谁跟吕辛关系比较好?”姜鹏问。
“肖琳,她跟吕辛平时走得挺近。”经理说着朝窗外看了看,最后指着办公室外靠着门边的那张桌子说道,“就那个短头发的,她就叫肖琳。”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王葵和姜鹏又找到了肖琳,这次换作姜鹏记录王葵问话。王葵先是简单打量了下肖琳,随后问道:“你跟吕辛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肖琳此时还不知吕辛已经死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两名警察。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王葵追问。
肖琳突然变得有些磕巴:“对……对……只是朋友。”
“你最好说实话,如果被我们查出来你的话有问题,会当阻碍民警办案追究你的责任。”姜鹏在一旁严肃地提醒道。
听了这话肖琳有些犹豫了,隔了几秒钟才问道:“你们能告诉我吕辛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葵与姜鹏相互对望一眼,随后王葵回答道:“吕辛,可能以后不会再来上班了。”
“他辞职了?”肖琳有些惊讶。
“他死了。”姜鹏直接说道,“死在了家中,是被人谋杀……”
肖琳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神也显得有些缥缈,差不多一分钟之后她才重新平静下来,淡淡地说:“我跟吕辛的确不只是朋友关系,不过这些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宣扬出去,我还要继续在这儿工作……”
“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把你的话公布出去的。”王葵答应道。
“其实我跟吕辛也算不得情侣,我有男朋友,我们只是相互寂寞的玩伴而已,在公司里平时就如朋友一样相处,私下偶尔我会去他家里住,他也偶尔会来我这儿。”肖琳低着头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近期你们有私下见面吗?”王葵问。
“没有。”肖琳摇了摇头坚决地说,“已经差不多半年没见了,我的事我男友好像有所察觉,所以我尽量避免了私下跟他接触,其实我是爱我男友的。听吕辛说,他最近也泡到了新女友,听说还是个幼师,具体我便不清楚了。”
“那以你对吕辛的了解,他有没有什么仇家?”王葵似乎对肖琳所说的话感觉厌恶,但并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问道。
“应该没什么仇家吧。”肖琳想了想,又说,“他这个人很会做人,不过据我所知他唯一的仇家就是经理。吕辛几年前来公司时并没有通过经理,所以经理觉得没面子处处为难吕辛,吕辛也确实对谁都不错,就偏偏看不上经理,有段时间俩人斗得很厉害,经理也不能将他开除,所以心里一直不爽。”
“经理有没有可能因此动了杀机?”王葵问道。
“这个应该不可能吧。”肖琳解释,“你们别看经理表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他胆子并不大,应该还没到有胆量杀人的地步,况且吕辛跟经理始终都是工作上的小摩擦,也没发展成私人恩怨,怎么也没可能因此杀人。”
“对了,吕辛跟那个幼师的事你了解多少?”王葵又问。
“不多。”肖琳回答,“开始时我俩聊天他提起过幼师,后来也提过,说是跟幼师已经分手了,再之后就没听他说过。别看吕辛表面上像个花花公子似的,其实他是对感情很认真的人,我就听他说起过很久以前的女朋友,现在都还对其念念不忘,我猜吕辛一直没有固定的女友也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他有说过是谁吗?”王葵问道。
“有说过,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肖琳想了想,最后凑近王葵小声地说,“吕辛说那人是最近很红的歌手崔格格,不过我觉得这事百分之八十是吕辛吹牛的,人家崔格格怎么可能看上他呢?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