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第一腿落空时,白马掌中“逆鳞”已绽现出凛冽的寒光。第二腿失利的,“逆鳞”有如被触怒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龙吟。
身似蛟龙,枪如虹。一点寒芒,耀九州。
“逆鳞”怒了,白马动了。
白马一动,横戈儿只做了一件事。他原本伏在地上,骤然出掌,猛击地面,倒飞出去。
银光泄地,蛟龙破海。
“逆鳞”直将青石地面捣碎至七零八落。一时间,飞石激荡,尘土漫天。
横戈儿看着地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额上不由得沁出冷汗。他虽已及时退出“逆鳞”的攻击范围,不免心有余悸。
飞尘中忽又射出一支“利箭”。
“利”的是一双铁腿,“箭”是银枪的人。
横戈儿来不及多作考虑,以掌代腿,再拍地面。这一掌已用上了七分内力,三分蛮劲。掌下土石立碎,一股睥睨的反震力将他推至半空。
银枪见状,随即变招。他本想去踢横戈儿面门,如今直抄向地面,整个人背朝地面,面朝天的躺了下来。他的人虽躺下,可腿却依旧在动。只见一道银光如山洪暴发般自地面涌起,直取半空中的横戈儿。
这一招横戈儿本已避无可避,他忽将身形一稳,力灌于腿,腿上使一招“神针定海”,正迎上银枪铁腿。
肉腿拼铁腿,结果可想而知。
二人换了一招,银枪提腿,躬而一曲,力道已被卸去一半。横戈儿借反纵之力,凭的又上升一丈。
横戈儿只觉双腿酸麻难当,银枪这一腿当真有如泰山崩裂,江河决堤般汹涌刚猛。
招式已老,银枪并未收腿。下一刻,白马疾驰而来,踏腿而上,“逆鳞”破空刺出。现在,横戈儿人在空中两丈开外,白马借力一跃虽已纵身极高,却也不过区区一丈罢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犹豫,“逆鳞”的寒光反而更盛。就在白马去势将尽之时,横戈儿也到达了至高点,渐呈下落之势。在这一上一下之间,银枪奋起双掌在白马脚底全力一送,白马顿如飞星摘月般再跃上一丈,正与横戈儿打了个照面。
横戈儿心中一惊,错愕之际,“逆鳞”已蛟龙般刺将过来。
如果说,方才横戈儿避过银枪那一腿是借力打力。此时却再无“力”可借。生死攸关之间,横戈儿忽然提起掌中那柄不起眼的刀,横在身前。在“逆鳞”有如龙王般无上威严之下,他的刀便像是虾兵蟹将。只消“龙王”动怒,随时都会身首异处。
横戈儿提刀来格,横刀一封,“逆鳞”正刺在刀身之上。
硬撼之下,白马不由得眉心一锁,面露难色。“逆鳞”刺中刀身,却再难寸进。那柄不起眼的刀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不可一世的“逆鳞”。
横戈儿的刀虽挡下“逆鳞”一击,却挡不住白马灌注在这全力一枪之上,有如烘炉般深厚的内力。
“逆鳞”横空,白马落地。横戈儿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白马看了看“逆鳞”,又看了看横戈儿掌中短刀,眼中泛起三分惶恐,三分惊艳,三分不解和一分好奇。
横戈儿以刀尖抵住地面,勉力站起身来。方才一招,他显然已经伤了,嘴角渗出一抹鲜红。
“看起来你的刀是把好刀。”白马道赞许道:“居然没有被‘逆鳞’一分为二。”
横戈儿的气息已有些紊乱:“你的枪也不坏。”
白马问横戈儿:“你有这样的刀为何不用?”
横戈儿反问:“怎么用?”
“这句话问的奇怪——”白马几乎忍不住想笑:“刀还能怎么用?”
横戈儿又问:“你的意思是用来杀人?”
白马点头:“好刀不用来杀人,等同废铁。”
横戈儿显得有些无奈:“我不想杀你。”
“我想杀你。”白马冷冷道:“你为何不想杀我?”
“你想杀我是你的事。”横戈儿解释道:“我却为何一定要杀你?”
“你若杀我,我便杀不了你。”白马的语气很肯定:“你也不用死。”
“我的确不想死。”横戈儿苦笑道:“保命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杀你才能活。”
白马道:“现在还有比杀了我更好的法子吗?”
“我认为杀了你是最笨的方法。我今日若侥幸逃脱,下次遇见你时小心避开便是。”横戈儿道:“如果我今日将你斩于刀下,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你的兄弟朋友一定会追逐不放。”
他说:“如果终日活在逃亡中,这么样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一次说话的是银枪:“你这人心肠倒也不坏。”
“我心肠不敢说好——”横戈儿咽下咽喉头一抹甜血,道:“但决计不坏!”
白马叹气,他叹气的时候就好像猪在打鼾:“今日之后,江湖上又要少一个心肠好的人。”
银枪接着道:“我三弟要杀的人就是我要杀的人,遇到我们你只能自认命苦。”
白马虽然口口声声称银枪二哥,银枪的言语中却为白马马首是瞻,好像白马的辈分才要高一些。
横戈儿无奈的摇了摇头,掌中已握住了刀柄。
从他握刀那一刻起,脸色已变。原本憨直木讷的神情一扫,眼中泛起一抹冰冷的杀意。
这是一股潜藏在人类内心最深处,最原始,最直接,仿佛带着一种兽性的杀意。
这股杀意与白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截然不同。
白马的杀意是一股“气”,杀气。这股“气”中隐藏着意念,充斥着内力,杂糅着身上所有毛孔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这股“气”纵然再强,再盛,也只不过是有形之物罢了。
横戈儿的杀意当中并没有“气”的存在,在他身上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杀气。
他的“杀气”已完全隐藏在“杀意”之中。
——最纯粹的,想要杀人的意念!
身上带着杀气的人,能够凭着这股“气”的力量,将内力和武功推向极致,从而达到格杀对手的目的。可是,杀气再胜,终有尽时。当身体的力量枯竭之际,“气”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横戈儿的杀意则不同,他并不需要依靠“气”提升身体的机能。这股有如野兽般的意念,就像是燎原之火,决堤之浪,过境之风,已将眼前所能见到的任何活物,皆视作猎物。只要沾上,势必会将其皮肉尽食,筋骨咬碎。
——这股有如洪涛炼火般的杀意又岂是一般的“杀气”所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