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院的董天峰,回到陈双宝的住处,陈双宝拿出一张“蓝图”,是关于煤矿管理的方案,请师弟指点。
“好家伙,你是真的没少下功夫,这么详细的管理办法!”
“你是不是笑我班门弄斧?我是觉得煤矿再按照以前的管理,行不通了。”陈双宝说的是心里话。自从张逢春出事以来,他一直在反思自己,按说这双增双节方案也没什么漏洞,怎么执行起来会出这么大问题?这次他所做的管理方案,比以前更加详细。
简单地翻了翻,董天峰就放到了一边,“师兄,方案再详细,都得靠人去执行,你总是问我问题出在哪里,出在哪里呢?不在你的方案,在执行的人。人的认识没达到,再详细的方案也会有漏洞。”
“说说”陈双宝一追到底。
“向管理要效益不是简单的制定规则,要想执行管理措施,首先要规范行为,看上去,规范人的行为好像是形式上的事儿,其实不然,人的行为规范了,就逐步形成了按规范做事的习惯。管理细则才能被接受,要不然拿到管理细则,很多人想到的是怎么钻空子。就像你上次说的,本来双增双节的管理办法没有问题,可执行者钻了空子,才出了事故。问题不在管理办法,在人。”
“应该怎么办?”
“我才到煤矿一天就住院了,你们矿我也就那么一看,可也看出问题来了,我说了你别生气。”
“有人说,我还生气?没人说才生气呢。”
“不太好听的话。”
“什么?”
“一进院看着像个破大家,从外面走动的工人身上就能看出管理的松散。
你要想把企业管理好,就要先从外部环境抓起。就说环境吧,井口那儿,我看见杂草丛生,本来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有小便的痕迹,你说,让你看,你能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企业?工人们从进门到入井,仨一堆,俩一伙,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的,工作服都穿得跟打败了仗的国民党兵似的,你想他们在井下的工作状态能好到哪里去?我没看到,我想也不同看就知道了。环境是人造就的,环境也造就人。”
“你的意思是从外部管理入手?”
“对,可能需要花钱,可能看上是搞花架子,可能一时见不到效益,但是如果你真想把煤矿干好,这是不可不走的过程。正如常言听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陈双宝沉思着。
“我还可以透露,现在煤炭市场在逐步放开,很快,煤矿就要活起来,如果在活起来之后再搞这些,恐怕要在同行业中落伍,企业要发展,管理要先行。”
“有点意思,管理还真是大学问,有人说,现代企业是靠管理取胜的,有道理。”陈双宝不无赞叹,他的称赞让董天峰更起劲儿了。
“你还记得咱们看过的《神雕侠侣》吧?蒙古大军从襄阳撤退的时候,站在城头上的郭靖看到撤退的蒙古军,感叹道:连撤退都这样整齐的军队,是不会打败仗的。”
陈双宝点点头,有所领悟:“高人啊!不愧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这管理不白学。”
“不只是管理,还懂心理呢,师兄,我还是感专家。”
这可是胡说,自己都没弄明白呢,陈双宝决定先给他弄点儿吃的,可董天峰跟在后面,绝续说:“师兄,我问你,你和张小雨什么关系?”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问到这个问题:
“你们怎么都想到这个问题?”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张小雨的二哥。”
“就是那个张大龙”?一想起他来,董天峰就想笑:
“笑什么?”
“挺前卫的一个人,而且是率性而为,我喜欢。就是有一个人和他比起来差多了。”
陈双宝就知道董天峰话里有话。
“你应该仔细的想想,你的感情在哪里?”
“怎么想?”
“直接说吧,你和张小雨,你什么感觉?”
“感觉?”张大龙说完他就想过,现在可以如实回答,“感觉很亲切,很自然,很熟悉,从一开始就这样,好像我们原来就很熟悉,我们有很多方面相同。”
“就这些?”
“就这些。”
“有没有想过她?”董天峰一边问一边看着陈双宝的表情,如果脸红了,就说明有,如果面不改色,即使说有,那也不是真的。
“不太清楚,平时都很忙。”
“忙不是理由。你想过别人吗?比如你怎么对待左青青的?”
“不一样的,左青青,其实那感觉,现在想起来,和你差不多。”
“你别吓唬我,我受不了了,我是男生。”董天峰故意曲解。
陈双宝不理会董天峰的调侃,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另一个人,一个离他很近,又很远的一个人,但是他没说。
“还记得《情爱论》吗?瓦西列夫的?真正的爱情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多久多久培养的情感,就像你和左青青,即使她不远千里来到你的身边,她也终究会有一天面对自己的爱情,就像我,追随到了上海,该飞走的还是要飞走,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学时代的爱情常常流产。我们把爱情和友情混淆在一起了。爱情,我只相信一见钟情。如果你不能在第一个15秒内爱上她,就不用费力研究了。”
“都什么理论?”
“这才是科学,现在在上海都时兴8分钟相亲,相亲8分钟足够了。”
“你那是在上海,我在二道沟。”
“师兄,我有一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该说不该说的你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心里有一个人,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但是她存在。”
“越说越玄了,算命呢!”
“那天出院的那个产妇。”
“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张大龙接走她的时候,你吃醋了。”
“没有的事儿,我就是奇怪。”
“人家的事儿,你奇怪什么?我告诉你,张大龙都看出来了,张小雨也看出来了,就你,还不承认呢。好好想想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呀?”董天峰是洋洋得意。
董天峰简直是放了一个烟雾弹,你倒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啊。偏偏就这样一个人,没头没尾的,让陈双宝糊涂了,他也收集完成了课题需要的资料,打道回了上海,临走只给他提了一个建议,让他到南方的一家大型煤炭企业参现学习,也给了他一句忠告:确认自己的感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送走董天峰,陈双宝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自己。他是全局最年轻的矿长,他要让自己干出个样子来,一来不辜负老矿长及局领导对自己的信任,二来不辜负二道沟人对自己的信赖。原本自他接任矿长以来,月月完成生产任务还受到局里的表扬,可通过和董天峰的促膝而谈,让他感到任重道远。
首先他找来秦副矿长,秦副矿长是生活矿长,负责全矿的生活保障,以前生活矿长的职责还包括职工食堂入井保健,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生活水平都还很低,细粮供应的很少,下井职工的入井保健是当时令人羡慕的油条包子馒头,谁能得到保健还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有些下井职工舍不得吃,都偷偷地带回家给孩子吃。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髙,入井保健已经取消了,生活矿长的这一块工作减轻了。
“我们有足够的精力来整理矿容矿貌。一个家庭过日子首先就得把家打理干净,我们矿是个大家庭,应该做每个小家庭的典范。”陈双宝的话让秦副矿长感到意外,做生活矿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二道沟的环境按说在局里也不是最差的,在局里爱国卫生检查活动中还得过第一呢,年轻的矿长就是想这些事儿,现在的年轻人啊,当上领导了就搞花架子,煤矿的任务就是出煤,不搞生产搞卫生?和女人化妆戴花有什么区别?本来秦副矿长对陈双宝挺认可的,唯独这件事让他心里犯了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