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读书人,尽出老树亭。
八百里的中央,有一座古朴的亭,亭的正上方,一方方寸寸的石碑写着老树亭,亭的旁边,盘根交错着一棵巨大的老树,其树枝蔓延八百里,每根树枝上都住着一位老夫子,每靠近中央亭的周围,越年轻。
这座亭曾出过十三位圣人,对应着万年历的十三位帝王,只不过帝王比较短命,而老树亭的圣人活了很久很久,但只要是人,寿命终有终结的时候。
老树亭的圣人们,都只教书,只掌教化,不过问天下事,但只要每有一一统大陆的帝王出世,老树亭的圣者们都会派遣最得意的弟子问候,与帝王达成一些不为人知的协议,才能保住传承不断的老树亭。
毕竟生在红尘中,片叶哪来不沾身。
不过老树亭这次亲自前来了与先王同时代诞生的一代圣者,就有些…
就有些微妙了…
现在的老树亭已经不是像前几代圣者一样,需要与人间一统的帝王达成协议了。
随着时光的慢慢积累,不管是他们有意无意的发展,他们已经是大陆不可触及的庞然大物了,连尊贵而又古老的十三姓,面对他们都要执学生礼。
他们也渐渐的淡出了大陆的视野,只有真正渴望读书的人,想要有所学识,而不是像文盲一样庸庸碌碌的人,凭借着大毅力,才能感受到这八百里的老树亭,从而得到可以学习的机会。
从第一代的圣者有教无类,绵延到现在只有大毅力者能发现八百里的存在,他们经历了…
不是说他们高傲了,不屑于顾了。
只是天下尽是读书人,没有不识字的,只是有得读死书,死读书…
确切的说如今的世道已经没有文盲了,不像哪个时代哪怕在如何提倡教育,依旧存在着大量的文盲,与乡野,与深山,与人际罕见处,不为人所知,不曾存在过,也就默默的消失…
这个大陆的文盲,有如一叶遮障目,看不清前路,找不到自己的路。
恒河流沙般的普通人很多,能站在高处的很少…
所以宛若圣地的老树亭,就是天下读书人的名,一个想预见未来,遍览过去,抒情真知的行。
每个心中有大渴望的人,都想得到圣地的指引,引领未来的路,殊不知遇见真知,是始于足下。
所以大陆的庸者,永远多于强者。
这是一种悲哀,圣者们只是执掌教化,而之安却想孤大陆人人如龙,何其难也。
行路难…
行路难…
难得上青天……
之安把车停在八百里之外,一步步的向着亭中走去。
这里居住的每一位老夫子都是值得尊重的,一般人看,以为越里面的越厉害,实则不然。
越靠近八百里外的老夫子,才是越厉害的,他们是由内往外的,越接近八百里外,越是距离圣者很近。
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道路,尊重圣者,但也不会过分谦卑。
圣者并不是十全十美的,话说多了,也有自己的瑕疵,他们也会反驳、质疑…
他们从不向外面的读书人一样认为圣者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对的,他们会接纳圣者的话,有错改之,无错加冕。
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道,自己的思想,并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如果走错了,没关系,大不了重头再来,前提是能活着重新走过……
但他们的每一处错误,都会为后辈留下宝贵的经验教训,这才是天下读书人渴望的源泉。
谁能保证自己一生不会犯错呢?
圣者都不敢说自己是完美的。
于是乎,如果有先驱者和自己的理念碰撞,走在了相同的道路,并且走得比自己还远,那么能提前的避免自己的一些错误,让自己有机会重新来过,而不是像先驱者一样死在路上,而是比先驱者走得更远,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啊!
这就是圣地现今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可是并不是谁都可以得到圣地的认可,在岁月的长河中越行越远的圣地,早已矗立在巅峰无敌的寂寞了。
之安的哪个时代的摩擦碰撞为他们开拓了一条新的路,一条他们已到尽头可以突破的路,所以他们迫切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是不对等的…
已经坐拥大陆,天下读书人尽入吾王顎的之安,虽然会遇到衬疵不齐的货色,但也足够用了,并不需要圣地给予什么。
在这样不对等的情况下,理智的圣者觉得自己有必要出世一趟,以表敬重了。
这可是无数万年历来,第一次出现两代人传承大陆一统不断的王朝,已经很值得他在如何小心都不为过了。
他们虽然位列于尊贵古老之上,超脱世俗于之中,但他们毕竟活在红尘中。
有时候书生的笔,还不如实权的拳头来得令人醒而眼目。
有如老树皮,身穿灰褐色长袍,目中尽显柔和的圣者示意来到亭中的大王就坐,并行云流水的泡了一壶茶,为王斟上。
王轻轻的接过,抿了抿,口齿含香,沁人心脾得放下说:“好茶!”
圣者注视着大王大海般的眸子,冒失有些无礼的探寻。
大王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圣者自斟自酌的说:“西域有个婴儿,一出生指天指地的说天上地下,惟我独尊;东城有个情伤自宫的少年说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北地有个天生神力的霸王,打遍北地无敌手,最后折戟于王城,远渡海外。”
大王姣好的容颜微皱说:“不够!”
圣者看了王空了的茶杯在添满说:“中土皇室陈家出了个天生皇者,帝王紫薇星斜倚,大放光芒,本来是想等大王败北,取而代之的,现在只能在路上。”
大王海眸沉思的说:“你忘了你们老树亭也出了一个天生圣者。”
圣者没有任何惊讶的微微笑,只是偶尔溢出茶杯的一两滴茶渍有点不礼貌的溅洒桌子,消失不见。
“大王…”
“臣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