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岛内。
头顶的白光刺眼,汗从额角滑到下巴,A将阿C锁在电椅上,这把电椅又被摆置在一间封闭的密室里,只能透过前方厚重的钢化玻璃看室外的人。
高温的光打在身上,胸口轻微地喘伏,她已不吃不喝四个小时,但始终不露声色。
A背手站在室外,也看了她接近半个小时。
他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没为自己计划什么活路。
可他还在等,等她求生,等她熬不住而说话,等她在死亡面前向他低头,但是她没有。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门被打开,B叔扣着关祖蓝进来。
涩蓝带着国防大人之子逃生,有个人必须被留下来清扫后路,关祖蓝就是那个留下来的人,她能熬尽五个小时才被抓住已经很不容易了,全身带伤,被B牢牢从后钳制着。
她看到A,也很快看到密室内的阿C,强烈的复仇意识令她情绪冲动,可一挣扎就被B捏紧手腕,骨头咯响,痛得她闷咬牙。
A瞅了关祖蓝一眼,在脸上细细地打量,缓慢地说:“你们长得真像。”
祖蓝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听出他在说青柠,他要以关青柠作为跟她谈话的开头。
“如果她没有叛心,我想,我会宠爱她。”他继续说。
祖蓝胸口起伏,但她尽力保持平静,他迟迟不杀了自己,还要带过来与阿C见面必有原因……
不能被他控制。
“你在想什么?”A一句话似乎看穿她心思,她立刻侧头看向密室内的阿C,以此避过他的视线。
“你很在乎她?”说话的嗓音已接近到面前,后有B,动不了,A阖着手步步走近,甚至接近到她耳畔,“在乎害死你妹妹的那个人?”
这边,密室内,空气不流通,闷热,手脚被皮带捆着,外面的人谈话,阿C将手慢慢地攥成拳。
室外,祖蓝怔神。
“看来她没告诉你。”面对关祖蓝的这种反应,A沉声缓慢地说道。
不知不觉间,对话已被引导,祖蓝问:“没告诉我什么?”
“你妹妹的代号,也是C。”
他确实厉害,看似轻淡的一句话却供出太多残忍的事实。祖蓝一下子感觉手臂无力,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说:“组内的上位规则,你清楚。”
眼神避闪,摇头,不想再听下去,更不想被他抓去理智。
可A乐在其中。
咔拉一声,厚重的玻璃向上升起,B叔扣着祖蓝面对阿C,心神不定间,A在身侧指导:“你问她,她不会撒谎。”
两相对视,阿C从关祖蓝那样怔惊的眼神里读出了点什么,她静静地坐着不开口,直到祖蓝真的问:“青柠……是怎么死的……”
……
……
良久沉默后,阿C平静地回答:“门徒上位战,我赢了她。”
祖蓝失望透顶地闭眼,随后又加大嗓音问:“那条狼是怎么回事!”
“她战后受伤,输氧期间遭人暗算,挣逃的途中被黑苍突袭,咬破颈动脉,失血而死。”这一切如A所说,阿C都坦诚招来,一字一字全刺进祖蓝心口。
A紧接开口:“如果她当初下手轻一点,你妹妹或许还有力气逃过一只狼的袭击。”
“你不必这样,”阿C笑了笑,嘲讽A,“要说的我都会说。”
A似是赞赏地点点头,向侧旁示意一眼,便有人端着手枪走上来。
他让人把手枪放到关祖蓝面前。
祖蓝看着,阿C也看着,A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局势已经被A掌控,阿C眼睁睁地看着祖蓝握枪举向她。祖蓝手指发抖,瞄准她,一直瞄准着她,直到最后一刻……
咔!祖蓝开枪的时候朝向了A,动作极迅速,可是扣扳后却没听到开火声,果然枪内无子弹。
“是空枪,”祖蓝已恢复镇定,“显然我不信你,而你也不信我。”
“你装得真像,跟你妹妹一样,差点把我骗了。”A淡漠地笑道,向B示意,“带她下去,好好关着。”
尔后整个人被B叔一扣,祖蓝强迫性地被带走。
“不错,”门关上,室内室外重归寂静,A面向阿C,“又多了一个肯为你卖命的人。”
阿C用淡漠的口气回应:“那么你呢,那些曾经为你卖命的人,现在都到哪儿去了?”
“官绿。”面对阿C的讽刺,A只喊这个名字。
门打开,官绿端着一盘餐饭进来,在A的示意下进入密室,一路走到阿C面前。
阿C眉目浅淡地看着A,官绿却偏偏挡掉她的视野,将餐盘摆到一边,端出一杯冷茶,伸手递到她面前。
这位姑娘脖子上还戴着当初上位时被赠的代表屈辱的子弹项链,眼眸倔静,不知是恨还是怨,手指轻微地抖。
阿C不喝茶,也不看官绿,呵笑一声,轻蔑尽显。
“喂她喝。”A在后发话。
官绿刚要动作,阿C看她一眼,官绿竟被这眼神威吓到,手一滞。
“我自己喝。”她说。
这茶也没在身体里起什么反应,等她喝完,官绿将茶杯放回盘内,走出密室。
但A没让官绿出去,他让操控台上的IT让位,按着官绿的肩膀让她坐好,再亲自将她的手放到控制电椅的按钮上。
这样安排好后,他在官绿的耳旁说话。
又是这样的把戏。
随着A的耳语,官绿看阿C的眼里涨起越来越多的仇恨,最后,A边看着阿C,边把这一句话问得让人都听见。
他说:“你认为,C位该继续由她坐,还是找个更明智的人选?”
官绿是这样迫切地要得到她的一切,以至于在听完这几句话后砰地摁下按钮,电流迅速窜过阿C全身,她闷吭一声,全身一颤,紧接着意识迅速消失掉。
2
电椅上的电流不致命,却能带给人极大的痛苦,这就是A的方法,不让她死,反让恨她的人折磨她。
意识渐回来时,眼前一片恍惚,A跟官绿都已经不在。
但爱蜜莉在。
轮到她了。
虚疲地与爱蜜莉双眼对视上,阿C轻喘一声,爱蜜莉则斜着脑袋兴意盎然地观察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哑哑的嗓音刺入耳内:“你也有今天。”
“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啪!
脸颊火辣,爱蜜莉打过她后心满意足地舒展脖颈,阿C尝到嘴角的腥甜。
“来呀,反击呀,”爱蜜莉俯身盯紧她的双眼,“强大的阿C,继续发号施令给我看哪。”
阿C无谓地笑,看向爱蜜莉脖颈上明显的烧伤痕迹:“这花样Evan还喜欢吗?”
此话触到爱蜜莉的心火上,她猛地揪住阿C衣领,抬起左手又要挥,忽被阿C的下一句话打断:“你大概不知道小鸽是我的人。”
“你的人又怎样?!”
“伤了我,还想指望他帮你治好烧伤?”
爱蜜莉凑近她:“那我就连他也一起杀了!”
“啊,”阿C淡定从容,“那这样,恐怕你永远也别想在夏天露着脖子。”
“反正他也治不好我,”爱蜜莉也笑,笑得得意痴狂,“留着他有什么用!”
“他治不好,不代表老鸽治不好。”
“老鸽早成废物了!”
“可老鸽的医务笔记还在,”阿C抬眼与她相视,“去年跟Evan睡过一觉,被你用火烧毁半身肌肤的那女门徒,她转到H门后可活得更漂亮了。”
爱蜜莉慢慢地收手,她哼笑着捏起阿C的脸颊:“天哪,强大的阿C,你现在是在讨好我吗?”
室外响起叩玻璃声,对话被迫结束,阿C与爱蜜莉都向室外看去。
A来了,他撇头示意爱蜜莉出来。
“你的新一轮折磨又要来了。”爱蜜莉幸灾乐祸地到她耳边留完话,甩手离开。
爱蜜莉走后,A走进密室,他将手背在腰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阿C。
B叔原本也随他进来,但由他一挥手后便退下,与同来的官绿一起等在室外。
阿C已被爱蜜莉激起了精神,她毫无疲态地与他相视,眼里尽是“你还有多少把戏尽管来”的持久战准备。
他却慢慢地下蹲到她面前。
原本的仰视变成平视,气场微微变化,室外的官绿看得不解。
“你昏迷的时候,为了确保你的身体状况,我让人给你做了检查。”A如此地说,视线移向她的腹部,“但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个结果。”
他意有所指,随着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腹部,阿C的瞳色一收敛,外面的官绿也脸色一白。
“两个月了。”他说,“以祖的孩子。”
……
……
……
死寂,死寂的七秒后,阿C发出一声咳嗽,她怀疑自己听错,但又的确如此真实地在耳边回响,证实是那个意思。
两个月了,以祖的孩子。
越回想越惊心,她被这句话弄得心口慌乱,手心额头出冷汗,腹部嗖凉,睫毛湿腻,一时间除了紧蹙眉地盯住A外,说不出任何话。
“哦,”A因她这一系列反应意识到,“你还不知道。”
这无疑是惊天霹雳,之前确实有察觉到身体的状况,但都以为只是疲劳过度而没重视,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任何折磨都可以来但不该是这个!
更可怕的是A可以摸透她的心思,他继续抚着她的腹部:“我有了一个新主意。”
阿C凝住神色,听到他说:“孩子生下来,我养。”
室外的官绿听到这句话,神色微变,B叔淡淡地看她一眼,她低头避掉。
……
室内,A的说话声变慈和。
“放心,我会把教过你的所有东西都教给这个孩子。”
阿C的呼吸开始颤抖。
“等她十六岁的时候,带她入岛,等她十九岁的时候,告诉她,我是她的亲爷爷。”
“闭嘴!”她尖叫。
但A微笑着继续:“这个孩子,也让她叫阿C,怎么样?”
这一句惹起她眼里越来越强烈的逆反,她开始了到这几个小时后的第一次挣扎,A站起身来:“我会很期待这个孩子,毕竟是你和以祖的,难得的基因。”
这是刺激,这是很强烈的刺激!她挣到全身发抖,他又说:“实在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处理掉它,趁它在你肚子里,还未成形的时候。”
但是,添一句:“可这是以祖的,你舍得吗?”
说完走出密室,他向IT吩咐了一声,电椅上束缚着阿C的皮带倏地松开。
她能动也能站起来,却沉浸在刚刚A的话里痛苦难拔,他又在给她残忍的选择,说的话句句戳人心骨,这孩子要生就重蹈自己的覆辙,要死就绝了林以祖的一脉!
心口起伏越来越急促,她抚住腹部盯着旁边的桌角,想要一撞清爽,可念头刚出来又被那句“是以祖的,你舍得吗?”给狠狠压下去,心中那么恨,又无力挽回,头痛到要爆炸,逼得自己愤叫出声!
A满意了。
“你宁愿再花十几年去培养她的孩子,也不肯把机会留给我?!”临走时,官绿忍不住叫问出口。
A因这句话停步,他的掌间转着两颗圆润的玉球,转回身来睨官绿一眼,毫不避讳地回答:“你的天赋和基因,比得过她的孩子吗?”
3
无力地扶坐在电椅上,捂着腹部,脸色暗淡。
这样的状态维持两天后,小鸽被叫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我是真的有?”室外只有IT监督着,阿C轻轻地问小鸽,话音里透着希望,但恐怕自己也说不清是希望小鸽说有,还是说没有。
小鸽检查过后,说有。
一阵隐隐的喜悦滑过心尖,又被很强大的悲痛压过,她无奈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又轻问:“最近岛上发生过哪些事?”
“芬姨死了。”
阿C睁眼,不动声色:“怎么回事?”
“爱蜜莉不愿意只有自己被烧伤,就一把火烧死了芬姨。”
“疯子。”她低念。
“爱蜜莉昨天来问我拿养父的医务笔记,说治烧伤。”小鸽看着她。
她端过每日送进的茶喝一口,没主动搭话,小鸽继续说:“我告诉她,医务笔记被收进文件仓库了。”
“没错。”阿C淡淡地说。
说罢,小鸽收好东西,离开。
老鸽根本没有医务笔记,所以小鸽清楚她故意杜撰出这东西是要引爱蜜莉开文件仓库的门。
小鸽走了之后,阿C继续喝茶,但喝着觉得腹凉,低头注意了一眼茶水,并将杯子晃了一晃。
鼻间闻到一丝不同于茶叶的香味,她双眼眯一下,手心抚过腹部,而IT仍在外监视着她,她便没动静,继续若无其事地将茶喝完。
那天下午都没动静,身体很正常。
那晚,A来看她。
隔着一块玻璃,阿C闲闲地徘徊在密室中,A则在外看着她,她一直揉着肚子,玩儿似的,不消停。
好久,她才肯与他面对面,说:“你知道吗,有人在我的茶里下了堕胎药。”
如此直白,A的双眼一敛,眉头动了动。
“哦,”阿C学着他当时的口气,“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