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爱蜜莉,她指上转悠着手枪,一路悠哉地走来,看着小鸽的瘦背,哼笑坐到同排的椅子上:“你还真是老弱妇残兼收。”
阿C喝茶:“也是跟Evan学的,他不也什么口味的都要。”
爱蜜莉斜斜笑,眼角却藏不住冷,阿C笑了一声:“我要是你倒没闲心来唠嗑,最近组内多了不少新口味。”
说完拿着茶走人,临走前嘱咐小鸽继续练。
她是去换茶叶了,塔上留剩小鸽与爱蜜莉,爱蜜莉沉沉思索着走到台沿。远远望去,Evan正在沙地上监训门徒,他身在那儿,心却不安分,眼神时不时就跳到那叫官绿的新L代号者上。
爱蜜莉暗眼看着,转头注意到正瞄靶的小鸽,叫他一声。
“去给我倒茶。”她说。
“没茶叶了。”
“白开水。”
小鸽将手枪放到台沿上,听话地去替她倒。而她很快将台沿那枪与自己的相调换。
等小鸽回来,她接过水说:“你C姐教得真小气,靶子有什么好瞄的,瞄人才过瘾。”
小鸽不语地继续瞄向靶子,在扣扳前爱蜜莉及时阻住他。
他看她,她用眼神指指沙地上的官绿:“你要是打中她,我就替你养父说话,求A早点把你养父放出来。”
小鸽不动作,于是爱蜜莉转指蔡珠:“打中她的门徒也可以,不要紧,她是新人,可不敢来找你算账。”
……
“怎么样,小男子汉?”
“成交。”小鸽说,随后闭一只眼瞄向正在走动的蔡珠。
沙地,原本气氛正常,却忽地看到了蔡珠额头正在晃动的小红点。
官绿淡静的神色一收,惊得顺红外线看去,竟来自望塔,而持枪人还居然是才十二岁小鸽!她快反应地推向蔡珠:“危险!”
砰!
实弹发出,巨响,沙地上门徒循声望来,训官们警惕地停下动作。
小鸽也一愣,枪口冒烟。
爱蜜莉拍手笑,而很快阿C拿着茶叶走上来,她来得晚了一步,迅速到小鸽身侧把他枪拿掉。
看一眼就知道被换了,她掷回爱蜜莉手里:“你神经啊?”
再然后向下看去,受伤的是官绿。
“她要是消失了,舒心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爱蜜莉走时细细到她耳边说,口气里满是兴奋味道。
阿C仍向沙地看。
官绿伤到了手臂,虽然及时救下了蔡珠,但右手臂膀被子弹擦伤,她咬唇向望台看去,看到了站在小鸽身旁的阿C。
“没事吧?没事吧?”蔡珠紧张询问想将她扶起来,但早已被刚才的一枪吓得手抖,力道不够,扶不起官绿。
而这时,忽地有人来了。
单手拉起官绿的左手臂,很是有力,蔡珠看清他后差点踉跄,而官绿被稳妥地扶了起来,后背抵到那人的肩口,沁脾的气息漫过来,她不敢相信,颤着瞳往后看。
果然……是阿D。
他表情很淡,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情况,只向望台睨了一眼,随后将她的身体重心移到自己身上。
望台上,阿C目睹一切,她扶住台沿,眉间一紧。
扶起官绿后他就带着她向大别墅走,再也没往这儿看一眼,另一边,Evan拍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8
训练厅二楼,安静,铁网漏出光影,覆盖在他的肩上,下巴上。
老鸽不在了,右手臂的伤由阿D敷药包扎好,其间一直没话说,安静相坐,官绿低头,左手手指不断地抠着沙发皮。
“再抠坏了。”他头也不抬地说,官绿手心一抖,即刻收住。
很快包扎好,他低头收东西,官绿道谢后不知道再说什么,看了眼他的侧脸,却一时忘了移视线,他看过来时正好把她的目光抓了正着。
“很喜欢这样看我?”他看似随心的问,却把一颗心震得七上八下,官绿慌乱地看向别处,嘴边怎么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你喜欢我。”这句淡淡的话,以句号结尾,突如其来到将官绿的心思全都搅乱了。
她指间不自然地交握,咬唇,视线乱晃,好久才不自然地对上他。
“对,我喜欢你。”轻轻回答。
说完脸颊燥热,她即刻站起身面向铁网,胡乱地看着楼下:“但是……我不会打扰你的。”
身后有动静,他好像也起来了。
“我要走了。”她尴尬地尽量避免与他视线相触,却不想在回身的一刹那撞到他的肩膀,惯性抬头看,被他拉回到铁网上,砰当一声响,然后就毫无预料地被他亲到,那痞野的气息快要将她的心弄醉了,整个人一个惊颤,身子一缩,往旁趔趄了好几步。
唇上的触感还存在,他意味深长地看她,官绿转身就走,心跳慌乱不已。
噗!却在拐角处与阿C撞上。
空气静凉,阿C拍着肩膀淡淡地看向她,官绿下意识地用手背覆了一下嘴。她看到这动作后眸光怔了怔,而官绿眼神闪烁,转身快步走掉。
然后,留她站在原处,看着官绿的背影,脚步再没向前走一步。
背靠墙,睫毛很轻很轻地,颤了一下。
之后,不管有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官绿与阿D的关系确实变得耐人寻味,组内似乎也嗅到了些什么苗头,各代号者对于她比较以往客气了很多,竟也有门徒主动向她讨好。
“我早知道他不会只睡你一个人。”三天后的训练厅,Evan跷脚打牌,阿C听到后将牌盖到桌上,把拳击手套扔给小鸽说今天教他扁人。
“喂,喂!”Evan的好牌都还没打出来,催她,“回来!”
阿C背对着他竖了个中指,头也不回地向格斗厅走。
格斗厅不少门徒,大多是D门的散训,他却不在,她让小鸽先自己练,问训官:“他人呢?”
“在二楼。”
她向楼梯走。
氛围渐渐静谧,空气清冷,她一路走上去,黑色军靴踏过铁网的碎影,步伐不快不慢,终于在二楼楼廊的尽头看到他。
但是,脚步顿下,因为不止他。
沙发同一席,官绿坐在他身旁,安静地看着他摆弄枪组件。
他可能没跟她说什么话,但是单单让她坐在旁边,这幅画面就已经凉到心扉。阿C停步后转而走了,她将漏到前额的刘海儿拨开,深呼吸一口,步伐微快地离开。
回到格斗厅,小鸽一路看着她下来。
“怎么不练?”她问。
小鸽的视线往厅的一边望了望,有几个门徒正在为一个训练位而争闹,一说这向来就是她们的地盘不得外门侵犯,一说这时间段早该让位别死赖着不滚。
隐约见到那叫蔡珠的门徒,看来是新L家的与其他家起了冲突硬是要抢人家的地盘,平日看她唯唯诺诺,要狠起来也能收能放,加上官绿最近有阿D做后台势头凶猛,她一个小门徒竟然也句句底气足,直把对家逼得步步后退。
“你会管这事吗?”争闹越来越杂,小鸽抬头望她。
她没有回答,视线往楼上他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习惯了沉静的双眼竟起了一丝别的情绪。
晚餐时间,别墅外雷雨交加。
厅内灯火通明,氛围如常,B叔上菜后,众人用餐,只是稍有不同的是官绿迟到了。
她抱了歉,说是在处理伤口所以晚了些。
阿D与阿C全程无交流,他看了眼官绿,而阿C顺他视线同样看官绿,官绿对上了她的,淡淡地移开,抽椅坐下。
“你是不是不知道,餐桌上不宜见红。”阿C说。
这句话的开战意思那么明显,Evan挑眉,爱蜜莉两边相看,官绿则迟了一秒向她看。
“你手上有伤,最好还是等伤好了再来这儿用餐,这忌讳你不嫌弃也不能拉着一桌人陪你。”
说话的全程都没有看官绿,指上慢悠悠地转着叉子,她一字一字说。
话茬丢给了官绿,却引来阿D的接话,他单肘搭上椅背:“她伤好了。”
“那她还迟到?”阿C向他抬目。
“换药难免。”
“那就是没好。”
咔——官绿这时抢主动权,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有这个避讳的话,我还是先退下吧。”
“既……”“坐下。”
阿C的接话被阿D的两个字打断,他的口气如此果断,冷淡地看阿C一眼,阿C眯眼,而官绿一怔。
“坐下吧。”A总是在最后一刻稳局,官绿这才踏实地坐下来,阿D与阿C仍相看着,两人之间除了冷淡与对峙,其他的荡然无存。
最后,她砰当一记将刀叉放下,留一句“我吃完了”后起身离座,一路快速地走掉。
9
夜雨又猛又凉,她在沿岸的大礁石上淋了很久,直到IT带着小鸽来找她。
“喂!你不回去,这小家伙也不肯回去的,大佬啊,外面很凉啊,拜托!”IT劝她,小鸽站在伞下,静默地望着她。
“十分钟后我自己回来,带他回去吧。”她说。
然后她慢慢地环紧臂,闭上眼睛,发被打了个湿透,也没胜过心口的一股冷气。
从头到脚都是这样,没有思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第一次是这种感觉,心内一块空空荡荡,紧紧咬了下唇。
真讨厌这样。
十分钟后,等她走进别墅,衣袖上发梢上都能滴下雨水来,脸色因为寒气而白透,头重脚轻,一步一步浑浑噩噩地走到廊间,却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官绿。
她就站在拐角处,看来是专等她回来。
阿C慢慢地走来,一身黏腻湿透并不妨碍她的态度,与官绿两两相对。
“其实我一直很尊重你。”官绿开口。
她不回答。
“我觉得你确实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比如说如何保护自己。但是我们是不需要这些的,我们更想学如何攻击别人,你却不教。”
她仍不回答。
“所以我们慢慢变得隐忍,慢慢对你不满意,甚至慢慢想取代你,但那只是妄想,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很多很多。”
……
说这些话的空当,拐角另一边,阿D正踱步过来。他原要拐进,但听到官绿的声音时脚步暂缓,肩靠墙停下,并没走出。
……
“原本我以为上位了就是自由了,但是真正上了位才知道我只是从一个监狱进入另一个更豪华的监狱,而作为代价,你已经把我划为界限之外了。”
“你铺垫这么多是想说什么。”阿C终于回她应,话音里有些疲。
“我想表明,我感谢你,从此真正让我为生而活,然后,”她一顿,“你之前说过,要什么直接跟你说,你如果不要了就会给我。”
这句话,阿C听着,拐角口的阿D也听着。
官绿双目直直地,透满决心地望着她,说:“我想要阿D。”
“不给!”
不给两个字在官绿开口后不带任何犹豫与迟疑地脱口而出,她全身湿着,脸颊凉得彻底,连带嗓音也沙哑,走近一步官绿豁了心地发怒:“你敢从我这边拿走他试试!”
官绿说:“由不得你了,我只是通知你而已。”
阿C看着她却回不出话,继而又听她说:“是你不珍惜他的,是你把他推出去的,他选择了我。”
被擦肩的那一刻往后跌了一步,阿C扶住墙,而官绿则带着长久以来的唯一一次胜意走掉。
……
由不得你了,我只是通知你而已。
……
是你不珍惜他的,是你把他推出去的,他选择了我。
……
那么多次的争吵、那么多次的冷战都没有这一次来得猛烈,阿D的冷淡和事不关己真的已经让她退忍到极限了,身上黏湿难受,有一种慌占据了全身,抑制自己太久,扶住墙后终于崩溃,咬唇咬到快出血。
淋得那么狼狈,输得那么干净,她还在想,还在想很多之前跟他在一起的事情,好像一停止他就真的没了,真的跟官绿走了,真的不会再回头一次了,越想越痛越想越难受,鼻尖酸透,就在对他的想念快要爆发的时候,手臂忽传来力道!
她在情绪崩盘之际被转拉进再熟不过的怀里,还没反应吻就侵过来,要忍的眼泪全都掉下,苦涩融在舌尖,被他抱紧,被他扣颈,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安慰,她的身体因此而发抖,手心冰凉,心口呼吸急促。
等到放她一秒,额头相抵,她抬睫望他,在确定真的是他后漏了一声泣音。
然后砰的一声他用背撞关了门,他问她是爱他的对不对,她的眼睛被凌乱的刘海儿遮住,除了呼吸外已没有能力回应。
再次被亲,被迫地接受,呼吸都快被剥夺光,她反手扭开腰后的门把,有了空间后猛脱出他怀里,跌宕后退,一喘一哽着看他。
他进房,踢上门,伸出的手却被她打掉,又兀地受了她一耳光,她把唇咬得死死的,在他近一步时就退两步。
“过来。”他说。
她潮湿的外套落了半肩,瞪他,心口的急促止不住,像一只伤兽肩膀发抖。
他仍说:“过来。”
别墅外大雨倾盆,空气寒湿,她眼圈很红,转头看别处,好久才再转回对上他的双眼。
终于向他走出半步,而他不等了,三步上去就把她拉到怀里,乌漆一片中她被抱紧,失而复得的感觉害她哽咽出来,而他所做的就是一直吻她。
……
……
记不清后来是如何到床上的,那时身上衣物黏湿,她先脱了外套,长发湿腻在肩头吊带上,既而看他,月光漏在他缄默的侧脸上,她主动地亲他,主动地提起他的背心,相吻,悱恻。
那一夜,忘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