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天之后,西班牙。
华灯初上,酒会繁华。
以广场为中心的会场内保安走动,居右的大古堡四楼,窗帘一角被撩拨开,狙击枪枪口暗隐,官绿紧紧对焦二楼酒会现场,呼吸平稳。
“我们打个赌,”一心一意之时耳边无线电突传来Evan戏谑的嗓音,他在另一个方位不知对谁说,“谁的子弹最晚出膛,谁就回去跟阿C提西班牙。”
“那会刺激死她的,”爱蜜莉细细娇哑的嗓音也从无线电其他一端得意地回应,“A可是死活没让她来。”
“阿D?”爱蜜莉这边算答应了,Evan喊阿D。
官绿侧头看,窗的另一边他单肩靠着枪漫不经心地嚼糖,囚犯离他估算的出现时间还差十分钟,所以他现在悠哉得很,日光隐隐从帘边透出一条亮,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异常好看。
“OK。”他随便应。
“我好喜欢这个赌,为什么不是赢了的人跟她提西班牙。”爱蜜莉打趣,Evan呵呵地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跟宝贝你一样爱招惹她。”
“这样啊,我已经忍不住要猜她会用什么来回击用这样的方法招惹她的人。”
“一轮子弹崩到你脾胆开花如何?”突如其来的第四方嗓音侵入无线电,电波嗞响刺痛耳膜,爱蜜莉那端霎时压了呼吸,而官绿立刻微诧地转头望向阿D。阿D也听到了,一手摁住无线电一手拨开窗帘一角向外眯看:“阿C。”
“我说要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我的直升机燃料了,放心,不抢你们的任务,我有自己的游戏。”
“A果然宠你。”爱蜜莉很快缓过来讥讽。
“你在哪里?”阿D问。
“你找啊。”她回。
就在此刻酒会余兴节目到高潮,洒了酒的火焰蹿起半丈高,表演台上风情万种的异域舞娘展腰后退,花魁舞娘则被众星捧出,那一身钻石琉璃的丝裙随腰摆动,零落在肩上的黑发又妩媚又仙气。她随伴舞轻动,嘴角斜斜一笑倾倒众生,惹得用枪镜观看的Evan忍不住叫赞:“带无线电的舞娘Sosexy!”
官绿轻怔,她没想到她可以美到令人心口那么惊栗一下,下意识地看阿D时却发现他神色并不善,甚至咔嗒一声拉枪上膛,瞄准并威胁说:“给我回去。”
“带你的小妹妹吧,你的目标到了。”前一句是讽刺后一句是提醒,酒会现场香槟气息浓厚,富豪权贵三两集聚交谈,阿C说完,随舞曲撩了最外的一件薄纱扔到地上,眼角弯弯的十分魅惑。
“脱衣舞!”Evan更加来劲。
“我数到三。”阿D却无动于衷。
而官绿在阿D的另一手势下转而专注于瞄准囚犯。阿C这边却不听,她又解了发上的珠饰,扔到台下引一些男人挑眉鼓掌。
“一。”
官绿锁定了囚犯,阿C颇有兴致地笑,一个,一个地解开内衫的纽扣,台下男人们兴意盎然地紧盯。
“二。”他的嗓音越来越冷。
官绿准备扣扳,阿C还是不听,胆量极大地拨开最后一件吊衫的肩带。
“三!”
砰砰砰砰!这突然连发的四枪完全出人意料,阿C俯身躲过却还是掉了一缕发,而身后紧接着又发来数颗枪弹,一排直要逼得她进死路!
他还真打!会场后方似乎也有人倒下,两处同时尖叫,她在混乱舞群中压低身子按住耳听器发怒:“F**kyouD!”
“很遗憾不是我。”那端他隔山看戏的口气让她一怔,随即立刻回头看,纷乱的会场中央果然是刚赶到的关祖蓝,她身后是一组精干警员,双手持枪,动作冷静得不得了,在与阿C对视半秒后又不假思索地扣扳!
咻!袭来的子弹轻易侧过,而无线电另一边却听到了Evan与爱蜜莉同时拉枪上膛的声音。
“我能爆她的头。”
“不,她是我的。”
这两人的对话惊入骨髓,在他们任何一人动手之前阿C迅速威胁:“谁敢我就爆谁的头!”
砰!又一子弹与她后背以毫米之差擦过,她奔躲到酒会一侧通道后向关祖蓝暗暗地看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是:有种抓我啊。
祖蓝被激将,迅速地奔去追她,而随后会场内枪声另起。
通道冗长灯光晃眼,阿C的一身钻裙晃出既近又远的错觉,祖蓝追得很紧,却仍在转口被她倏忽藏起,眼前忽地没了人影。
“阿C你给我出来!”祖蓝大叫。
噗地一下,后颈猛受击,祖蓝要回身已来不及,整个人被牢牢摁到坚的硬墙壁上!
“我过来只跟你说一句话,不要再追我,不要再追AZ组,如果你想好好活着的话!”
“就仍由你们逍遥法外是吗?嗯?!想得倒好!”祖蓝将阿C低低压在耳边的话都丢掉,反手挣脱!
“你在走钢索。”阿C又轻易地将她按回去。
“你都在钢尖上跳舞了还有闲心管我吗,可笑!”
阿C起掌准备击晕她,而祖蓝有所察觉似的赶在那之前喊问:“楚杰到底有没有藏毒?”
她一顿,祖蓝追问:“他有没有?!”
……
……
……
“你猜。”话音落,噗!祖蓝被她一掌击晕。
2
过了两日,大西洋赫利岛。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停靠到沙地上,大风扬,舱门开,阿D单肩挎枪俯身走下,修挺的背脊配着沉默的神色无比俊雅,而阿C在阿D的后面步下,她单手插袋不惧风尘。
下到沙地上后谁也不理谁,他一路向前走,她则低头拿出了衣袋中的图纸。
是在关祖蓝的袋中拿到的,一张通缉令与半页报纸用别针别在一起,报纸中说维城原某高级警司涉藏毒案罪行成立或判刑十年,报纸下面则是一张自己的通缉令,黑白的画像上被打上一个鲜红刺眼的叉,决心有多大,那墨迹快穿透了纸张。
“喂,大佬,”赶来的IT喊她,“罩不住,A要见你!”
她撕掉纸张揉成一团后干脆地扔掉,拍手向大别墅走。
阿C走的时候,官绿最后一个从舱内下来,这姑娘带着战誉归来,整了整肩上的枪,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纸张,又盯向阿C的背影。
那瞳色,静凝声息到如同平日瞄看靶子那样。
推开书房门,A正站于层层叠叠的书架旁摆书。
阿C停到书房的中央,她拨发的空当,A已从B叔盘中端了两杯茶,随后B叔退出,临走阖上书房两扇又大又尊华的棕铜大门。
A将茶递她,她安静地接过,拾杯中汤匙静静搅拌,但不喝。
“还记得刚进岛时我怎么告诉你名字的由来吗,阿C?”
A喝茶问她,她答:“你说,我天生就该是C。”
“是,你天生就是C,不是拉后腿的XYZ,不是中庸的LMN,”顿了一顿,继续说,“也不是可以无视禁规的AB。”
话里责备意思明显,阿C说:“我明白。”
随后不消A开口她就喝了茶,茶水下肚,白皙眉头轻皱一秒又极快平稳,完毕后将茶杯放回茶盘上。
“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孩子。”A回过头看她一眼,随之抬手指了指门口。
她获得允许离开,脚步在转身时有一瞬间踉跄,额头细汗渗出,但忍不发作,拉门而出。
除了老鸽所在的那一组因路程遥远而耽搁,其余团队都已陆续回岛。合作任务结束,庆功Party安排在晚间的别墅内。
傍晚六点,海风从敞开的露台拂进,派对酒香四溢,代号者齐聚,IT主导的电音狂热地飚满全场,High意十足!
官绿从形色各异的杀手中擦肩走过,这派对多宏大,回眸顾盼间见到好多令道上闻风丧胆的辣手,女人们握杯浅笑诱人,男人们举瓶风流倜傥,看得新人眼花缭乱……
可她也不差,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以L的新身份公开示人,为此也特意挑了件极显肌白与优雅的青蓝礼裙,发饰与妆容经过精心装扮,一切准备就绪,她开始于纷杂人群中悄悄探寻一个人。
“阿C是不是消失一下午了?”派对另一处,Evan坐躺在沙发上闲趣地提起,惹爱蜜莉咯咯笑起来。
“她去受A的责,喝了罚茶,疼痛药效为一天,现在恐怕还没缓过劲来。”
Evan叹息地笑,而旁侧的阿D则默不吭声地起身,Evan问他去哪儿,他说醒酒。
阿C其实早就到了。
这样的Party她参加太多了,但不出席是不行的,抱臂走进来的时候周遭人都朝她倾额表示敬礼,她浅淡地点头,高跟下的脚步却有些飘,趁着无人注意撑手靠到餐桌旁,长发垂到肩的一侧,还未消去的疼痛令眉头皱起,正在这个时候腰部被人用臂环住。
不轻也不重,就像是自然无比的暧昧,他的掌心覆在她的腹部,连带着将她要推的手也握住。
“你清楚自己的处境,今天晚上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最安全。”抗拒因他说的话而暂停,她的背部慢慢贴到他的胸膛,别扭的双手也渐渐接受他的十指相扣。
“脑袋侧过来。”他说。
这种贴近着的气息最难以抗拒,尤其是阿D身上的。她只好侧看他,额头轻轻触到了他的下巴,随后,被他的拇指擦拭唇红。
苍白的唇临出门前用了正红的膏色来掩盖,他一定是看出来了,而且每次都是这样,接近她之前必要先将她的伪装卸掉一样才开心,她有些不高兴,脸色不好地别开头,但被他说了一句:“别动。”
“你说不动就……”
“除非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强更罩得住你的男人。”
他的话将她的给堵了回去,她没耐心地看他,而他继续擦她的唇红。
认真细致的神态就像在擦他最宝贝的枪一样,她说:“想看我病恹恹到什么程度啊?”
“我对这个没兴趣,”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只是不爱吃口红。”
她定定地与他对视,而他在三秒后又继续注意回她的唇上,口红印子还在,但唇色已显得正常,微微被晕染到的唇角一抹红非常耐看。他擦拭的动作越来越徐,看着,细细地看着,眉头轻皱,直到她恰好无意识地抿动了一下双唇。
“我越来越想亲你了怎么办?”他忽地贴到她耳边轻轻地说,这是他难得的一次询问。
“你以前怎么没有事先问我这个的习惯。”
“因为我以前不知道你也会脸红成这样。”
脸烫,被他嘴唇碰过的耳朵也烫,她有些恼,没错,是真的,以前他都不会给她暧昧的前戏,以至于现在即将要被他亲的她显得那么生涩,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了,手也不知道该搁哪儿了,就连脚步也有点飘悠,幸好被他抱得紧才不显露,但他察觉得到,那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笑了一声。
然后……
然后官绿终于找到阿D的时候,他的膝上正坐着阿C,他们在派对的安静一角吻得那么炽烈,官绿看得心一凉,慌不择路地后退,却噗地撞到IT。
“他们两个人一直就是这样。”IT一边拆着巧克力一边看他们的方向,“好的时候能好成这样,坏的时候也能想方设法炸死对方。”
IT好像很无所事事,派对燥热,官绿尽力让自己平静地回道:“是、是吗……”
“阿D这家伙,组内想要他的女人不计其数,但他只进阿C的房间。”IT笑了声。
嗒——那边发出了响动,官绿心颤却又抑制不了自己不去看,阿D牵了阿C起身带她上二楼,他们从内场的边缘安静地离开,他的侧脸,他的走姿,他抹嘴的动作,他牵女生的姿态,他的一切一切都那么令官绿着迷,但他今晚不是属于她。
直到派对结束,他们也没下来。
3
第二天早,岛内消息,老鸽的团队回来了。
但是,小鸽丢了。
阿C一大早就赶到训练厅,主席位上A静静地坐着看不清脸色,两旁训官立正稍息,老鸽跪在台阶下默吭不语。
据闻,他从深夜1点到岛就跪到现在。
阿C站在二楼的铁网后,她高高地俯视着老鸽,有人拉他起来,不是B叔,而是专对付组内叛徒的执行者。
所有的任务中,只有老鸽的任务失败,而老鸽还被A暗中委派的调查者查出与警方某高层存在联系,老鸽承认了,可是他不断地下跪,不断央求A派人营救出小鸽。
A说:“你问问,谁肯帮你去救人。”
老鸽环视厅内,无人应和,代号者们兴趣甚微地后退,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予对看。
“我救过你们……治过你们的伤……小鸽也救过你们……”老鸽有气无力地说,他大概也知道仅这点时过境迁的功劳是不会被这群冷血野兽放在心上的,他的声音越说越沙哑,越说越绝望。
“我接。”忽的,阿C在二楼回他。
代号者们欷歔抬头,A不语地望向她,而老鸽立刻循声抬起脑袋,阿C单手插袋,沉静对上老鸽的视线,那话确凿入耳,不改口。
老鸽眼中终于闪出一点点的希望。
而她转身时,阿D刚好走上来,他听到那两个字,停在原步,脸色不佳地与她视线对上。
“什么意见?”一刻钟后,二楼僻静处,她靠铁网抱臂,他叉腰站于前,对话由她开始。
“老鸽是叛徒,你心里知道,小鸽不回来比较好。”他低头说。
“老鸽如果真是叛徒,小鸽也活不了,他在外面迟早得死。”
“你要帮老鸽一把?”他抬眼看她。
“对。”
“你真要在一大早就走?”她正要离开时被他问,脚步停住,肩头相碰,他的口气不好,才几小时前她吻咬过他的下巴,现在却急于出岛,一夜的温存去而不返,连带着空气都有些寂凉。
她凝了凝神色:“这不一直都是惯有的模式。”
说完,她走了。
一星期后,维城。
灰色天空,大雨。
祖蓝拍了拍淋湿的衣肩,一路拎着塑料袋走进警署大厅,她后颈还敷着药,念琪赶来接她,并将最新资料递上:“那个男孩上午由国际刑警总部派专员送到了,他们知道你在西班牙的事,对于你两次会面阿C的经历很感兴趣,这次将男孩送来是希望对抓捕阿C有利,他们收到情报阿C已出笼。”
“那个男孩至今什么都不说?”祖蓝脚步趋快地上楼。
“一句话都不透露,只喝水不吃东西,比一般的小孩沉稳很多,专家给他作了智商测试,IQ高达一百八。”
“AZ组内智商高于一百八的有半数。”祖蓝合上资料,“阿C既然亲自营救,大概就是前十代号中的人。”
“还有,国际刑警要派人来协助你抓捕阿C,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那他们恐怕要快点,阿C的脚步永远比计划快。”
祖蓝说完的时候已到了审讯室,她推门而入,室内闷湿,白日灯灼眼,她对警员点过头示意他们出去,随后将外衣脱下挂在椅背,一直拎着的塑料袋也放到桌上,从中拿出汉堡与可乐。
桌对面,男孩双手摆在膝上,干净的眼瞳异常幽静,桌旁已有两个冷掉的汉堡,祖蓝看到,又从袋中拿出一包果糖。
青柠味的。
“我觉得这个味道会让你感觉放松点。”祖蓝将糖递进自己嘴里,另将糖盒推到男孩面前。
男孩看她,又看看糖盒,好久,才伸手拿住,盒内的糖果撞击发出沥沥响。
祖蓝对他淡淡地笑。
才坐下,审讯室的门打开,念琪俯身到祖蓝耳边提醒:“儿童保护协会的人来了。”
祖蓝眉一皱:“儿童保护协会怎么会知道?”
这男孩已确定与AZ组有关,只是还未搜集证据,警方又不想轻易放过这么条线索,于是一路送到维城都极其隐秘。但儿童保护协会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但责备警方非法拘留未成年儿童,还要求祖蓝将男孩暂时转送进收容所,更不得对其进行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审讯。
来的是副会长,看来是对此事很重视,而接待室一角电视直播的新闻媒体也开始就此事捕风捉影,祖蓝不用想就猜到是谁玩的把戏了。
楼下喧闹,短短不过一小时各家的媒体已闻风赶来竞相报道,她从窗户旁看后皱眉喊念琪:“查消息传入的渠道。”
“祖蓝,重点不是消息传入的渠道……”念琪刚听完报告,迅速地走上来,“是消息本身。”
“他们不是来报道拘留儿童事件的?”
“不是,”念琪神色凝重,“他们是收到了阿C将于今天下午一点整准时拜访维城警署总部的内容邮件。”
4
……
……
……
“现在几点?”
“十二点三刻。”
沉默,死寂的沉默后,墙上时钟滴答一下,关祖蓝迅速放下手中热茶倏地推开休息室门:“通知各部门全员警戒,疏散楼下记者!她可能要拿他们当肉盾!快!”
嘭!!!
惊天响,地板震动!话音才落而已,祖蓝扶住门框惊诧地向窗外看,楼下尖叫四起,警署大门直通的一条大路不远处升起一片灰尘,竟发生爆炸!
路被隔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