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剑书吸引众人目光之际,应舞蝶轻轻拉扯广场上一位黑衣长老的袖子,甜声道:“常俊叔叔,萧剑书旁边那个少年交给你了,拜托一定要让他通过啊”。
应舞蝶旁边这位正是‘有所求’常俊长老,他撇撇嘴,向应舞蝶传音入密道:“呵呵,丫头,我可不敢徇私舞弊”。
他袖子一挥,白光闪过,一枚窥身符贴在穆岱头顶,稍过片刻,就有一小团灰黄色气流在穆岱头上显现,正是典型的土灵根气象,可惜未入品级。
常俊看着身边丫头哀怨的表情,心下一软,手指放在背后捏起,那黄色气流凝而不散,已是灵根下品之兆。
常俊从容道:“十五岁骨龄,体质上等,下品土灵根,通过”。
应舞蝶捂嘴偷乐,拉起穆岱在一旁庆祝。却不知无相早把这小手段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
且说回萧剑书那边,一位红脸长老伸手一弹,萧剑书头顶就贴上了一张窥身符。
他起初想着紫府中的食梦貘是否会受到此符影响,不过见泥丸宫一直没有异动,便也安下了心。
萧剑书觉得脑袋一片清凉,心旷神怡,有道道气流顺着自己头顶穿透四肢百骸流到脚底。
他看见周围人群表现出疑惑、惊奇和羡慕的各式神色,也就茫然地朝自己额头上方看了看。
有一株长窄的乳白色根茎虚影悬在额间,接着他隐约听见陆续间有人交谈中提到了‘智慧根’这三个字。
一直气定神闲的无尘灵尊此刻神色中有几分惊喜,出言道:“论罕见程度,这智慧根可不在稀有灵根之下。据称有此灵根者一闻千悟,虽说对灵力修行和威能帮助不大,但也是上上之资了”。
无法这时反驳道:“智慧根确实是稀罕之物,只是这少年智慧灵根只透虚影,不过是下品而已,我看现在也只与那中品金灵根在伯仲间耳,资质上逊于那上品火灵根少年啊”。
无尘沉声道:“师兄难道忘了,智慧根可以随着阅历和修为逐渐进阶,这才是它的最珍贵之处。以智慧喂养智慧根,智慧根反哺智慧,正是大道循环之意”。
无法一皱眉,还要辩解。无相苦笑,轻挥衣袖劝导道:“不必争了,这些都是我剑宗良才,至于前途大小,成就高低,且试将来”。
无法听掌门无相出言劝和,拂了衣袖,只好作罢。
同时,珊瑚广场上,萧剑书的根骨评级被那红脸长老高声喊出:“十一岁骨龄,体质中等,下品智慧根,通过”。
萧剑书内心的阴郁消去了几分,他把小毛驴牵到一旁,让应舞蝶先代为照顾,自己则移步站到广场左边,暗暗心想:看来我除了智慧和皮囊一无所有啊。
而众人反应不一,小部分人知道智慧根稀有珍贵之处的自然羡慕不已,也有的听见下品二字就一笑了之。
火灵根少年便眼带不屑道:“区区下品,更何况是什么智慧根,连听都没听过,明显不入流”。
高个侍仆立即附和道:“也不知道哪疙瘩蹦出来的小毛孩子,哪能和我们文武双全的二少爷比呢?”
那少年翻了个白眼道:“我说老张你这狗奴才,竟然把我和他放一起相提并论,信不信我撕烂你的狗嘴”。
那叫老张的侍仆一听,惶恐不已,把脸凑到少年身边,重重地自拍了一个巴掌,谄媚道:“二少爷,老奴错了,一个巴掌解不解气,要不少爷你多打几下”。
少年被逗得一乐,笑道:“看在你这忠心耿耿的份上,此次就不计较了,下不为例”。
原本站在少年一旁的金灵根胖少年闻见这股奴媚气,实在羞与为伍,立时不露痕迹地侧移了四五步。
却见此刻,风平浪静中骤起波折,广场上一位黑衣长老对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惊怒道:“你有邪道灵力在身,是哪一派奸细?”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望去。那男子见势不妙,慌张遁逃。
无相飘然而至,衣袖一挥,手指按住男子额头,默念几句,那年轻男子便瞳孔发散,一阵失神。
无相白衣长髯,面色平静,一声冷哼道:“原来是血魔殿的道友,来参加我剑宗大礼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过,现在欢迎也还来得及”。
无相加重指力,那醒过神来妄图挣扎的白脸男子立刻昏死过去。
无相挟着那男子轻身后退,同时对众人微笑道:“根骨测试继续进行”。
萧剑书却从无相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丝寒意,他想着那男子可能的下场,又蓦然想起任大叔‘修道一途深似海’之语,十一岁的身躯不寒而栗。
不一会儿,空中飞剑尽落,五百多位测试者中总共筛选出一百来位根骨合格者。
方延宗微微点头,高声道:“第一关根骨测试完毕,诸位合格。诸位和前六批第一关测试合格者共同参与第二关心性测试,若能通过,便是我剑宗门人”。
他说罢,向无法传音道:“无法师叔,望你相助开启北斗七山大阵,配合第二关测试”。
无法灵尊答应一声,轻语道:“也亏掌门师兄想到这种考核门人的法子,再把七山分给这七批新弟子入住,此计甚妙”。
他足下一点,两步间便到千丈开外。无法身子轻飘,晃身到龙起峰最高处。
龙起峰最高处乱石嶙峋,青苔野草丛生。两道高逾十丈的粗大石柱好似龙角般斜斜指天,两柱之间有一圈寸草不生的白色区域。无法灵尊在圈外站定,连掐七八道古怪法诀,白圈随即闪耀起阵阵黑光,紧接着一圈黑色光柱骤然亮灭,白圈里竟变得中空,成为向山峰内部延伸的一部隧道石洞。
无法修为高深,但打出这几道法诀就耗费了他八成多灵力。他微微喘气,抹去额上汗珠,纵身往这黑黝黝的石道内壁一跃,顷刻间双脚落地。
只见白圈内部是一间宽敞的冰冷石室,地上布满复杂的法阵,其间有数百个光点明灭闪烁。
无法虽不是第一次来此密地,但是心下依旧震动不已,感叹前人竟有莫大神通炼蛟龙为山脉,抽龙筋作法阵,化腐朽为神奇,当真难以想象。
头顶风声呼啸,他双脚踏在正中的环形法阵上,目光一扫面前七个拳头大小的光点,点了点头,将七个上品灵石弹入光点前的凹槽中。
他轻呼口气,又分结七印,喊道:“护宗北斗七山大阵起”。
就在他施术的瞬间,剑宗三峰轰隆震动,周边地脉皱褶形变。鸟雀惊飞,走兽溃逃,恍若地震,山风呼啸,似天呓语。
伏龙山脉附近山村、乡县、城镇皆有地动山摇之感。民房晃动,凡人簌簌发抖,以为天灾祸事,祷告不已。
若从天上俯身望下去,剑宗三峰周边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凹凸起伏,像是有人用七根手指在这片偌大的碧绿幕布底下向上戳点。
高一招感叹道:“这百年难见的七星指天,今日惊现啊”。
不消一盏茶时间,七座庞大高绝的山峰按北斗七星走势排布,其中原先的伏龙山脉上化出玉衡、开阳、摇光组成的斗柄,而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的斗身在平地拔起,包围住剑宗三峰,宛如一把勺子把原先的伏龙山脉尽皆兜住,堪称鬼斧神工。
萧剑书和穆岱见转眼间面前七山骤起,遮蔽天日,瞬间被这神鬼莫测,堪比移山倒海的道家手段惊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广场上众多测试者见此神迹皆目瞪口呆,连那桀骜自大的火灵根俊少年和见多识广的金灵根胖少年都是啧啧称奇。
方延宗见七山大阵已开,高声道:“本次心性测试,我剑宗会派人把诸位和前六批测试者都随机投放到这七座山下,考核时间为七天。每座山都有三四条上山小道。我宗在峰顶放置了五块金牌,山腰上放置了三十块木牌。新人中成功获得金牌者,剑宗授予其内门弟子和一颗洗髓丹的奖励;成功获得木牌者,剑宗授予其外门弟子和一颗洗髓丹的奖励。否则新人须在山上生存七天方可成为我剑宗外门弟子。另外我宗会向七山不定时投放蛇虫鸟兽作为各位的口粮,并安排剑宗弟子阻挠诸位行程。”
这第二关规则立即引发争议,但他无视面前一百多人愤怒惊诧的表情,继续道:“山上只有两条禁令:一不能侮辱女性,二不能恶意杀人。除此外百无禁忌,我提醒诸位,这七山尽皆处在我剑宗监视之中,遇险或放弃者只需求救呼喊,便成为第二关淘汰者,自会有剑宗中人营救出山回家。可还有不明之处?”
人群炸锅,有人责问道:“其他倒也罢,为何指派剑宗门人阻碍我们第二关测试,或许前六批弟子这些天里有和剑宗中人相熟者,里应外合,此举不公”。
方延宗从容不迫道:“此为先行者优势。在我眼中,这模拟修行界的登山规则很公平。何况,修道不讲公平”。
还有数人抗议,尽被驳回。
萧剑书没有出声,因为知道他们这些新人没有让剑宗改变规则的能力。此刻强大的剑宗可以决定任意规则,而他们只能以弱者的身份遵守规则。作为弱者中的聪明人,萧剑书得想想怎么利用规则取得优势。
他本想放弃测试,但他不想这么灰溜溜地回家,又想起他自己刚说过要让高一招好看的狠话,那咬牙倔强一把有何妨。
十一岁大脑苦苦思索,他想到方延宗所说‘模拟修行界的登山规则’,言下之意是指登山之道不止一条,而山腰和山峰都有不等的奖励,路上有争斗和阻碍,亦有先来后到之别,而生存是底线啊。
萧剑书看看这高逾一两千丈填满视野的七座大山,思忖山路难行,日夜交替,高山寒冷彻骨,凡人上山一趟至少需要三四天,看来不管怎样,都要做好在这高山上忍饥挨冻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