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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险象

寒冬城内正午鼎盛的阳光并没能驱走严寒,印有红色鸢尾花的米色旗帜正经由一个个工人之手插立在家家户户的门牌旁,发布告示的官员走街串巷,彩色的三角旗也悬挂在了街道两边的屋檐上。这绚丽的缤纷似在为这无力的阳光进添一份暖意,可怠倦的人们却似乎更愿意在屋脚的阴影中躲藏。若要沐浴晨盺之阳,亦要忍受夺目光芒。在得到的同时,也必将失去什么。就这样,我们在得而失、失而得中徘徊,可已然厌烦了这一切的人们,就连在那疲惫的眼神中也都透露着些许不屑。对于那些已一无所有的人们,他所能做的唯一之事便是不要忘记曾经有过。

贵妇们一如既往地在期盼着午后的到来,那端庄典雅的茶会,既是她们交谊显赫的花园,亦是她们彰显华服仪举的舞台。只有在这里,她们不必为自己的惺惺作态而斟酌,因为这里只有尚不够矜持的高贵。她们无比期待着那稍纵即逝的午后时光,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她们更加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因为在明天,也只有在明天,她们那在茶会中仍不能全部释放的雍容姿态终于得以尽情宣现。她们本就是自己的主人,生活的主人,可明天,她们自以为要成为世界的主人。

士兵们按例巡逻,他们本应是除暴安良的斗士,可在这碧瓦蓝砖,清雪灰袍间,那银盔铁甲却也成了众人眼神戏谑的对象,仿佛那安良的神圣早已式微,取而代之的则是除暴的恐惧。

城内的巡逻无需太过拘谨,士兵们三两成行,闲谈肆笑。可随着一阵马蹄声逼近,他们无不避闪弓腰,渐送那位大人的队伍远去。

城外一阵号角的呜鸣声响起,紧接着门衢大开,坦途相迎。两队并列驶入,走在最前面的二人,一人身着银甲金风,碧眼高颧;一人穿着布衣披着栗色长袍,苍发艾颜。然而刚一进城,那布衣栗裹者便收缰下马,将缰绳交给了身后仅跟着的两名红袍手中,缓步而行。

“您这是何意?”仍坐在马上的将军问道。

“许久未归王都,我想走走罢了。”他的暗袍遮裹了全身,更为他增添了一股莫测之感。

那将军见状,也是一蹴下马,与他并排而行。

“那就让我也陪着您吧,毕竟尊老可是一件美德呢。”他呵呵一笑,随着面前一队人马的到来,他的表情也变得愈发虚浮。“看来这场不期而遇的并步终要变成三人行了啊。”

他轻哼一声,并未作答。骏马止于身前,罗德·布拉赫勒马跃下,行礼道:“陛下听闻两位将军归来,特令我前来迎接。看这态势,二人莫不是有兴散步一番?”

“这只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一点闲趣,你大可不必陪我。”费蒙显得极其冷淡,面对这两位后辈,他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给他们。

“您可饶了我吧,坐在高处和您说话,想想就让我脊背发凉。我可不像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一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他说着,余光瞟向身后,士兵们恍如梦醒,急忙下马,为三人让出了一条路来。“请把,二位。”

宫内大殿上,一人身着云锦白袍,头顶金铂饰冠,端坐于王位,孤一人,无一言,撑一臂,扶一册,专精会神,四旁无它。边墙的凉风掠过敞开的三道晶门,从空台回过宫堂,扬起的酒红缎帘上依稀可见几朵金箔鸢尾。

“费蒙将军、桑德里克将军、布拉赫大人觐见!”突然门侍喊道,国王放下手中的卷册,正姿以迎。

一入大殿,及至中堂,三人便单膝跪道:“微臣拜见陛下!”

“快快请起!诸位为国为民戎马一生,厥功至伟,真是有劳诸位了!”一开口,国王便寒暄道。他所说的虽都是些官场习语,可也句句发自真心。

“陛下言重了!为国为民,一介草命,何足挂齿!”费蒙那矍铄的脸上只看得到嘴唇的一张一合,他的表情就如同冰封一般的冷漠,可面对国王,他这般庄重的义正言辞却倒是显得颇为得体。只是他那副面具般的苍颜令人不得不在与他的交往或交谈中点到即止。

这个回答也宣示着这一话题的终结,国王遂又问道:“阿达玛斯将军呢?他还没到么?”

“阿达玛斯将军他啊,可是出了名的固执与保守,我想他定会在前线戍守到最后一刻,直到明日的饭点儿才会来吧。”桑德里克戏侃道,国王也不禁要强忍笑意。

“这话如果让阿达玛斯将军听到了,可有将军你好看的。”

“那这就需要陛下还有两位大人多多关照了。”桑德里克的话令空旷的大殿内增添了几分欢意,可费蒙的心却似乎全然不在上面。他之所以会提前一日归来,完全是为了其他原因。

“陛下,我先前所奏谏书至今未见批复,不知是书侍失当,落于晦角,还是陛下朝务繁忙,无暇启阅?”他突然道,令国王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将军上言之事,我已有所思量,只是如今民劳兵损,百待复兴,况且塔塔尼亚仍有四贤坐镇,若要强取不以三成伤亡不可得,所以我想此事还是以围困……”

“长痛不如短痛!如今兵燹四起,啖饮成荒,不殁敌仇,不除孽根,殆亡犹存,何谈兴复?以三分亡魂告祭天下,斧钺万里,方得万世太平!如此幸事,何须多量?”费蒙打断了国王,他的语气愈发紧迫,神情也鲜有地发生了变化。

国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桑德里克与布拉赫也终于听明白了二人所说究竟为何事,只是见这态势,他们也无从插嘴。

“万世太平万人求,折骨残兵砌成丘。莫道天下长无虑,后世倾赴前世愁。将军睿智过人,这可不像您老人家该说的话啊。”楠木红门下,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倏然出现道,她头戴副笄,垂挂金坠,颈环玉饰,定睛细看,正是先前与布拉赫同行的那名女子。她细步上前,经过费蒙的身旁,那空灵的眼神中仿佛带着丝许奚落。

“奥菲莉娅,你怎么来了?”国王说道。

“两位赤胆忠心的将军归来,我不出来迎接一下又该成何体统呢?你说对么,蓝礼哥哥?”她咧着嘴,灿烂的笑容仿佛能够治愈一切。

“唉,你真是太过关怀国事了!若你是弟弟倒还可以为我分担一下忧劳,只可惜你是女辈,还是王族的女辈。你应该在闺房里拨弦细语、粉绣雕眉,而不是在这里忧国锁颦,郁郁劳累!”他对于奥菲莉娅的出现略有愠气,只是这份不悦并非源于妹妹的僭越之嫌,而更多的是身为兄长对于妹妹关切的怜爱。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一个人独负权责,无论是压力还是辛劳都重的无以复加,久而久之难免会作出颇策。父王尚有你能辅佐,可你又有谁呢?我不帮你分担一些,你早就花白胡子成秃顶了!”他们二人的争论最后倒更像是斗嘴,越说越不严肃。国王正欲命她回房,费蒙将军则突然说道:“公主殿下能来迎接真是令我等受宠若惊,正好我也有一事想要向您面询,不知您肯否赏脸为我解惑一番?”

“将军言重了,请问!”她心知来者不善,早早在心底设下了防线。国王也颇为在意,不知费蒙有何事要问奥菲莉娅。

“微臣一路上听闻近来有几名刺客闯进了王城,不知陛下与殿下可有受惊?”

国王一听是这件事,倒也并不上心,随口应道:“多谢爱卿关心,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毛贼罢了,昨夜已为特托昆博赶走,无人伤亡。”

“喔?赶走?那就并不普通了,不是么?特托昆博的忠肝赤胆我是毫不怀疑的,连他都没能擒获的对手又怎可谓是普通。”

“您就不要再绕路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将军。”奥菲莉娅直接为费蒙打开了天窗。

“微臣来时,从守卫口中得知那一众歹贼入关所持令章上印有王族之徽。呵呵,这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可身为一朝臣子,为君王的安危所担忧乃臣命之务,又怎容有半分疏忽纰漏。所以,臣斗胆问殿下一句,这通关的王令您可有什么看法?”他眉头一转,将凌厉的目光投向奥菲莉娅。

奥菲莉娅又怎会听不出他是在怀疑自己,甚至她断言费蒙已坚信是她所为。若她执意回避,费蒙也自是无法拿她怎样,可整个王城拥有王令的人只有国王、她以及温莉,她不想将温莉牵连进来,便说道:“噢~我说前几日我去东邻郊游,回来后怎么也找不到我的王令了,今日听将军这么一说,许是遗落在了那里,让这帮歹人拾取了吧。”她回丢了个软沙包,费蒙的力道全然打空。

可费蒙显然不愿就此了事,他直言道:“世事竟如此之巧!只怕从中算计良多啊!”

他的直言令奥菲莉娅勃然大怒:“大胆!费蒙将军,我念你是一国老臣,忠胆半生,不稀与你计较,可你不要不知好歹!自我父王薨逝之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诘难于我!”

国王见状,也对费蒙的言论颇有微词。“将军,你无依无据,单凭一介卫兵之言就意图加罪于我的妹妹,这我可不能置若罔闻啊!”

费蒙高昂着头,面无恐色,可多年磨就的沉稳还是让他低下了身段。“陛下、殿下,微臣出自野里,本草莽匹夫,亦才疏学浅,自二十有三入征,驰疆已有三十七载,宫规仪律更是不免落于蹄后,由使斗胆妄自刍议,使殿下蒙羞,臣甘愿受罚!”他说罢,面向奥菲莉娅又是一躬,“请公主殿下降罪。”

他这番话虽是请罪之言,可句句却都是义理之词,令奥菲莉娅也无从驳辩。

“免了吧!小女子不过是深藏宫闺、远离朝野的无知丫头,我可不敢罪罚将军!”她没好气的说道。

“奥菲莉娅!”国王急声喝止了她,继而对着费蒙笑道:“将军忧国之心我深有意会,此乃误会一场,既已过罢,不须再提。罗德,你带两位将军前去休息,这一路极是劳顿,若有他事待到晚宴再相议吧。”

罗德领命,躬身请两位前往息室,可费蒙却未动一步。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您还没有对我的进言作出答复呢!”

国王又怎会不知他所说的是什么。

“这……晚宴再谈罢,容我稍作思量。”

“陛下!切莫优柔寡断!如今放眼境域,城外是流火不尽,田毁民亡;城内是众亲殷盼,望士归乡。如此亟待终战之际,陛下为何还要再作他量?”他一番谆谆之言终于令国王也妥协了。

“那这……就依将军的意思罢!”他像是在心底与自己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斗争,而后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随后拂袖而去。得到这一答复的费蒙也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

在一排排书架遮掩的阴蔽角落,透过天窗的白光直落在兰斯·霍尔的身上,此时的他正坐在桌前手捧着一纸信笺。这是清晨巡逻至此的士兵暗中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行文字,眼神中渐渐投射出了一点光芒。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人正在接近这里,不由抬起了眉头。

雷伊此时已来到了门前,他冒着被擒获的危险也想让前辈为他解开心中的困惑。他稍作犹豫,正欲敲门,门却陡然大开,他知道,这是前辈在让他进来。

迈过熟悉的幽门,他步入彩光映亮的厅堂,兰斯·霍尔已站在走道尽头的桌前等候。

“前辈,我……”双方照面,雷伊便要说道,但兰斯·霍尔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坐。”他请雷伊坐下,那饱经世事的眼眸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雷伊在落座时看到了那张折有三道褶印的信纸,但很快便被前辈收起置于怀中。“雷伊,你知道为什么布洛尼亚与塔塔尼亚会燃起这场旷日持久的战火吗?”

雷伊有些意外,还没等他开口,前辈却先问了他这个问题。

“不知道,还请前辈告知。”

“布洛尼亚与塔塔尼亚世代本无交恶,国民更是素有往来,双方虽为艾达伊姆最强盛的两个国家,且畛域相接,但数百年来却也未生起波澜。直到三十九年前那场变故的到来为止,一切都是那么的和平。”他顿了顿,继续道:“而这就要从那一事件发生的五年前说起,在那一年,布洛尼亚与塔塔尼亚缔结了盟约,双方在忌惮与猜疑中,终于找到了一条似乎能通往万世和平的道路。为了使这份盟约更具有真实性,双方分别将自己的王位继承人送往了对方的国家,在那里封侯一方,直至弱冠。他们的初衷是和平,想法也很是简单,那就是希望通过能与对方未来之王建立深厚的情谊而维持永安。可惜事与愿违,一场意外的发生令双方都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在那一年,布洛尼亚王的嫡子年已十七,正值躁动之纪。他喜好打猎,可在追逐猎物的过程中却不小心误入了西境的冰魔之域。结果,随行的战士们也没能保护住他,纷纷戮死于冰魔之手。得知此事的先王大怒,认为是塔塔尼亚没能尽好保护的责任,便下令囚禁了他们的王子。他虽耽于悲痛,可残存的理智仍使他未作出出格之举。彼时的塔塔尼亚也多次派遣王侯贵族前来致歉,希望能从中寻找出斡旋的余地。可谁也没有想到,被囚禁的王子——那个善良到连一株花也不忍摘下来的孩子,为了平息这场波澜,竟做出了一个直接导致这场持续了三十七年战争爆发的决定。”

“什么决定?他究竟干了什么?”雷伊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在牢房内……自缢了。”前辈的一句话直令雷伊惊讶地张大了嘴。沉默了半晌,他才又道:“他为了平复布洛尼亚王的怒火,甘愿一命抵一命。他的心地是善良的,可这单纯到不加修饰的善念却导致了无数的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最终,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的塔塔尼亚王率先对布洛尼亚宣了战,从而打响了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

雷伊闻后,不禁垂下了额头。他没想到在这场无尽的战斗背后竟还有如此令人痛心的缘由。可他转而想起自己此行另有他因,继而说道:“前辈!三十七年了,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比我的年岁还要大,我真的可以……又或者说那位王子牺牲性命也未能希求成真之事,区区一个我,真的能够做到么?”他为此感到羞愧从而低下了头,不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是因为自己的退缩。

“区区一个你?”老人重复道,随即便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人切不可妄自尊大,但也不可妄自菲薄。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是感到自己的渺小么?诚然,以你目前的实力想要阻止这场战争无疑是蜉蝣撼树,但你是否忘记了自己的另一种能力呢?雷伊,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强者,每一个时代都有众多为了生存将自己锤炼到无以复加之人,可无论在任何时候,能将正义一词在信念中一以贯之,燃尽热血之人却总是少得可怜。那些历经千锤百炼的人定是有信念的,可他们只能够独善其身,因为他们的强大只表于外,而你的强大却源于心。雷伊,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一件事,你不必去斩尽天下的恶,而应去唤醒世人的善。”

老人的一番长言如醍醐灌顶般猛然将雷伊醒悟,刹那间,在他的心中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明白了,前辈!”

——————

精致的闺房内,温莉正在逗布布开心,艾维斯徐徐来到了她的身后。

“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么?”他恭敬地说道。

“艾维斯!你来了!我们一起去城外游玩吧!”她放下布布,蹦蹦跳跳地到了艾维斯面前。

“万万不可!殿下,明天就是立国庆典了,届时您可不能不在城内。”

“就一下午~只是到南郊的小河旁走走,那里的鳟鱼可大了~我都和钓鱼的大伯约好了~”

“和大伯约好了?殿下千金之体,怎么又到市井中去了?身为您的卫官,我可是很头疼的。而且今天费蒙将军和桑德里克将军都归国了,您也没有到场。”

“那种事情一向不需要我到场罢?去了也只是‘咩咩’傻笑而已。”她突然学着俏皮地嬉笑道。

“可是奥菲莉娅殿下都出席了。”

“姐姐她一向热心肠。好啦!你就不能把我当做一个在好哥哥好姐姐全心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么?”她旋即又扮出一脸无邪地张大眼睛道,令艾维斯无法辩驳。

“可是,殿下……”

“可是,可是。唉!我不是早都告诉过你了么,不要叫我殿下,叫我温莉就可以了!”

“呃……遵命,温莉……殿下。”

“唉!笨蛋!”

“温莉殿下,如今立国大典在即,我唯恐有敌军刺客来袭,实不宜郊游,此事还请您缓过。”

“怕什么,你不是会保护我么?”

“保护您是我的责任,可不使您陷入危险更是我的责任!”他的这番话突然令温莉来了兴致。

“艾维斯,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要在国家与我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择保护谁呢?”

她的这一问题显然令艾维斯有些茫然。

“我……我是帝国的骑士,保护帝国就是保护殿下您,我从未觉得这有何矛盾。”

“我是说,假如,有个人抓住了我,他告诉你,要么我会死,要么这个国家会灭亡,你选择哪一个?”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我才说假如啊!”

“我是帝国册封的骑士,我不能背叛他……”他并未直接回答温莉的问题,但温莉已知道了他的选择。

“那种身份,我也可以给你啊!”

“太迟了,至少这条命已经属于这个国家了。”

温莉显得有些伤心,郊游的事也抛置于脑后,一脸不悦地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傻瓜……你就不能做我一个人的骑士么……”

“您说什么?温莉殿下?”

“没说什么!白痴大人!”

——————

纯白的圆顶教堂内,桑德里克正独自坐在前排的长椅上做着祷告。他并未去憩室,而是一如既往地来到了宫外的教堂内。每当他回到王都,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此为死去的战士们做一番祷告。

卫兵们在门外驻守,以确保在这一时间内不会有人打扰到将军,但还是有一人步入大堂,来到了桑德里克的身旁。

“将军还是这么体恤士兵啊。”布拉赫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说道。

桑德里克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淡淡地回道:“我们间套话就免了吧,大人,长话短说,殿下可有什么交待?”布拉赫并未作答,而是谨慎地回望了一眼四周。“放心好了,我的部下都在门外看着呢。他们都是我忠心的战士,绝不会偷听的。”

“嚯,那是一定的,我当然相信他们。”免除了忧虑,布拉赫才道:“殿下并没有什么交待,详细的事宜昨日已在私会上对过,如今再有其他的动作也只会平添变数。殿下这次派我前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

“将军托我送出的那封信,可有收到答复?”

桑德里克凝视着面前高耸的神像,思忖良久,道:“他一定会行动的。”

“喔?那也就是说没有收到答复了?您为何会如此确定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么?”他面容一转,盯着布拉赫说道。

“这怎么敢!只是这种事我们可不能全凭您的臆断之言……”

“你就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看错他的!”他说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手持白刃,放声大笑的青年的模样。“比起这个,我想你应该还有更加需要担心的事情吧。”

布拉赫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将军且心安,那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毒药,无色无味,闻者仅需一刻便会毒发,继而魔力消散,武力尽失。我已安排心腹在明日的宫殿内以此香代之迷迭,纵使是阿达玛斯这种钢筋铁骨亦会瘫软在地。可唯独费蒙与兰格雷二人乃未知数。兰格雷有魔剑护身,定是百毒不侵。费蒙则是个老狐狸,他对魔法的掌控已然臻至化境,手下的红袍中更是有不少用毒的高手,难免在他身上会有变数存在。不过倘若兰斯·霍尔真的肯出手,也可谓是为我们解决了一件大患。”他侃侃而道,好似一切都在其掌心之中。

“那兰格雷呢?在我看来,他才是最棘手的存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孤身一役,没人目睹到他的真正实力,稍有不慎我们可能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我倒不这么认为。将军驰骋在外,有些事可能你并不知情。你知道为什么陛下会让兰格雷统领七剑客,戍守王都吗?以他的能力,恐怕只消三年便可以攻下塔塔尼亚。可为什么陛下没有这么做呢?”

“为何?”桑德里克显然对此并不知情,问道。

“那是因为兰格雷的‘不攻之策’。他凭一己之力夺回了青鸾山以南的所有领土,可也仅止步于青鸾山,戍守三年,未攻一步。国王奈他不可,加之后来的遇刺事件,陛下才将他召回了王都。”

“喔?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难道你认为兰格雷会有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他可是陛下的师傅,纵使不思国恩,念及情分,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届时就由你我二人来对付他罢。以我帝国第二剑客,以及您的猛龙之名,纵使他是帝国最强,也定会败下阵来!”

桑德里克长吁了一口气,为这场退无可退的战斗而叹息。

“如此多的变数,又有谁能料得到这场战争的结果呢!”

“将军太过怅慨,我们所做之事本就应是搏上性命之举,为了那万千尚存的生灵,你我二人的性命又何足挂齿。况且若论变数,我们这边也并不是一点没有。”他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难解的笑意。

城外的郊野,雷伊顶着落日的余晖前行。他回身一望,看着这座躺在河畔的银灰色城市,犹如一个冻死的尸体般蜷缩成一团。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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