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每日在海上跳来跳去所寻何物呀?”沙滩上秋白光着脚丫,身上仅一条草裙,皮肤已晒得黝黑。
“为师在寻船。”朱子愚依旧一身白衣,似乎从未换过衣衫。
南行一月有余,气候逐渐变得炎热起来,秋白早已扔掉兽皮,恨不得只用一叶遮羞。
“这大海之上那里会有船只?”秋白摸着自己的小脑袋。
朱子愚心中也是不确定,算算日子,这西域船只还有两月便会离开,若是寻不见就又得等三年。西域船只花一年时间航行至此,在东土之上停留一年,随后再返航,时间极为规律,朱子愚曾在伏月见过西域人向吴王道别,想必他们正是在此时离开东土。
西域之人极为小心,每次会把船只隐藏在无人之地搬运货物,没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向何而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朱子愚显得有些焦急,步伐越来越快,有时甚至背着秋白前行,秋白趴在师傅背上只感腾云驾雾般好不过瘾。
……
这一日,秋白正在海边捡着贝壳,师傅跑进丛林中准备抓些活物做晚餐。
一轮红日就快落下海平面,夕阳将秋白的脸蛋印的通红。
“咿!这海面上怎么会飘来鸡骨头?”秋白拿着一根不大的鸡锁骨仔细观察起来,北渭村里极少能吃到鸡肉,他过年时吃过几回,印象倒是深刻的很。
不一会儿师傅提着一条蟒蛇回来,秋白一见胃中便开始翻滚,连忙朝他喊道:“师傅,我们晚上吃鸡好不好,这蛇肉太腥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大海之上怎么会有家禽。”朱子愚放下蟒蛇就准备切开它。
“师傅,师傅,你看,你快来看呀,我这有鸡骨头,这里一定有鸡。”秋白一边挥舞着鸡锁骨,一边大声的叫唤着。
朱子愚转头定眼一看,连忙飞了过去,拿起秋白手中锁骨仔细观察一番。
不一会儿,他扔掉骨头,朝海面上飞去,几个闪身便消失在秋白视野之中。
秋白又开始捡起贝壳,这一捡却是捡了半个时辰,师傅还未回来,他从未消失如此之久,难道掉进海里了?
随后秋白又摇了摇头,师傅还是不要掉进海里好,若是掉了进去只怕海底龙王都不好过。
正在幻想师傅大战龙王时,忽一道破空声传来。
秋白从未见过师傅如此飞行,他如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声音明明是像从远处传来,待自己回过头时师傅已在身旁。
“走!”秋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出现在高空中。
“师……傅……我……晕……”海风吹的秋白脸皮只抖,话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天旋地转,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毫不停歇,还好晚上没吃东西,不然此时定是要吐出来。
约莫一刻钟,秋白感到师傅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朝前方看去,一下惊的张开了小嘴。
海面上好大一条船,离的越近越是觉得它庞大,船体整面都是黑色,朝着夕阳方向缓慢前行。
朱子愚单手夹住秋白落在海面上,不再跃起,而是踏水急行,这破涛汹涌的大海对朱子愚来说和平地无异。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船尾处,秋白抬头一看,这船竟比城墙还高,一眼望不到船头。就连朱子愚都感到吃惊,世上竟有如此大船,怕是能容纳下数千人,东土的战船最多也只能装下三百人。此船船体黑的发亮,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建成,甲板之上人群熙熙攘攘,不时看得见有人从海里捞起网来,那网由十多人共同拉起,大家喊着口号同时发力,每一网中之鱼怕是都有数百斤。
船上扬起的帆有六十多面,正不断微调着方向,船头处看的见炊烟升起,这船上仅伙夫都过两百人。甲板上四处凉着衣物,能够看得到的都有两千多件。这船简直就是一个海上移动的集市,四处还有穿着黑甲巡逻的士兵。
朱子愚纵身一跃,带着秋白落在了船尾甲板上。
“咚”的一声,终于有人发现船上来了外人。
“有刺客!有刺客!”
船尾处响起了低沉的号声,随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
秋白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双脚终于能着地了,而朱子愚神色从容,似乎故意发出的声响,好让船上之人知晓他们来到。
不一会儿,几队士兵跑了过来,有弓箭手,有刀手,连盾甲兵都来了。
箭已上弦,弓已拉满,而那刺客却只是一孩童和一手无寸铁之人,众士兵又松懈了点。
那年长之人就像是没看见他们,蹲下身去拍着孩童的背部,那孩童模样可爱,全身黝黑只一条草裙在身,此时正在干呕着。
“来者何人?”为首一士兵长喝到。
朱子愚没有抬头,仍轻轻拍打着秋白背部:“木合使者可在船上?请告知他故人来访。”
“你认识我们会长?”士兵长有些惊讶,随后接着说道:“还请二位待在原地等候,我去通知会长。”
此人说完便一路小跑离开。
“师傅,这船好大啊!刚才远远看去就和小岛一般。”秋白登船以后又显得十分兴奋,忍不住四处张望,片刻便忘记了胃中不适。
朱子愚摸了摸脚下甲板,这甲板材料像是木头又像是铁,自己从未见过,而士兵身上所穿铠甲也像是此物制成。
两人在此等候了一刻钟,那士兵长带着一干身穿蓝衣的护卫走来,护卫中间四人抬着一顶花轿,轿上坐着一华服老者,碧眼白发,面色红润。
朱子愚站起身来,面露微笑的看着来者。
那轿上之人看清朱子愚后,眼皮猛的一跳,怎么会是他?这可是东土第一大煞星,若传言属实,这一人怕是就能灭掉整条船。
老者心底虽然不安,但脸上却是大笑了起来,他连忙下了轿子:“子愚贤弟!好久不见,你怎么上了我西域之船也不打声招呼,真是怠慢了贵客啊!东土剑圣大驾光临,只叫我这小船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老者此话一出,士兵中传来惊呼声,大家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这些日子里关于剑圣朱子愚的传言满天飞,吴国国难,剑圣仅一人就斩掉白雀国千名士兵,带着吴王遗体消失于世间。而剑圣的配剑似有万吨重,插在宫门处无人能够拔起,白雀国人只好改了宫门位置。这样的一位神人怎会出现在西域船上呢?众士兵心头紧张,手中兵器不由得又握紧了一些。
老者做了一个手势让众人退下,快步走到了朱子愚身边。
“木合使者,好久不见。”朱子愚左手抚胸微微弯了下腰,行的是西域之礼。
那被称作木合的老者也同样行了一礼:“是呀,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阁下飞剑之术可是惊煞了我西域使团啊!”
木合转而看向朱子愚的腰间,面色又变得沉重:“子愚,还请节哀,吴国之事我已听说,此次前来正逢战事,我们便早些离开了东土,还不知子愚是为何登船。”
朱子愚神色黯然:“吴王对我有恩,我曾向吴王起誓终身仗剑守卫紫荆城,如今东土已不姓吴,尽归贼子,我也不便再待东土之上,便将配剑留于宫中以守诺言。”
说罢,朱子愚取下手上扳指递给木合:“还请木合兄载我和徒儿前往西域,此物便当作酬劳。”
木合接过一看,眼中精光大放,他盯着朱子愚问道:“这可是帝王玉?”
“正是。”
“还请子愚贤弟收回此物,此物实在太过贵重,贤弟能够登船是吾等荣幸,何来酬劳一说。”木合又将扳指推了回去。
朱子愚并未去接,“它只是身外之物,你若不收,我不心安。”
木合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客气,将扳指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怀中。这可是帝王玉,和吴国玉玺同样的材质,乃是东土最为罕见珍贵之物,纵使他们多次往返东土也从未寻得过帝王玉,况且这还是剑圣之物,意义非凡。
“不知子愚到了西域之后作何打算?”木合神情凝重。
“归隐山林,不再出世,专心教我这愚笨的徒儿。”朱子愚看着秋白,眼中流露出一丝喜爱,此子虽资质平庸,但却天生不拘于世、不惧于世,心智坚定,实非常人。
木合听他言语不似说谎,心中松掉一口气,也将目光转向秋白,这孩童模样可爱,全身晒的黝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他脑袋。
谁知秋白马上伸出一双小手护住头顶,眼巴巴的看着面前老者,“我不问问题还不行吗?”
木合一怔,随后盯着朱子愚,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他们不再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而是两名寻常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