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之循着记忆寻找洪夫人带他们进过的那个帐篷,知道洪渊一定会去那里睡觉。但是刚才听那小弟子说他还在审问那个少年。就又把目标转向了别处。
这个阵营说小不小,说大也可以一眼望到尽头。只见大部分的帐篷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几个亮着的,稀稀疏疏分布在整个阵营的各个角落。段景之并不知道洪渊的弟子把那少年押送到了那个帐篷里,但是,既然那小弟子害怕洪渊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便猜测,关押少年的帐篷就在附近。
而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帐篷是亮着的,和他躲藏着的地方中间仅仅隔着一个帐篷。那个帐篷门前生着一堆火,三个人在火堆前面烤火,时不时被里面的人给叫进去跑腿。段景之猜测洪渊定是在里面审问犯人。正想着如何靠近那帐篷而不被人发现,左肩膀突然就被一只手给摁住了。段景之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反手就去抓那只手,却被对方反手一扭扭在背后,一动也动不了。
他赶紧回头去看,发现云木颜正严肃的看着他。云木颜把一个手指头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怎么也来了。”段景之又惊又喜,忙压低声音问道,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爷爷猜的没错,你果然偷偷溜出来报仇了。”云木颜叹了口气。她发现,和段景之在一起,总是无可奈何的叹气。恐怕这次她又要好了伤疤忘了疼,跟着段景之冲动了。
“你是来阻止我的吗?”段景之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了些许的焦躁。
云木颜果然摇摇头:“我是来帮你的,婶婶她不知我出来了。”
“可是……”段景之心中一暖,但是想到面对的是洪渊那样的仇人,还是升起了一股担忧,他自己倒无所谓,可是云木颜没必要跟着犯险。摇摇头道:“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你,还是回去吧。”
“别说谁连累谁的话了,你不来我也要找洪渊算账的。”云木颜知道段景之担心什么,满不在乎的道。
“你和洪渊有很么账要算?”段景之奇怪的问道。
“他骗了我们大家……其实也没骗过我,这就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洪渊有那样的徒弟和孩子,自己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怀疑他的人品了!只不过他骗了爷爷,我就要找他算账。”云木颜一本正经的解释。
“可是洪渊那么厉害,还有乌号,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这一点云木颜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但她不屑的解释道:“所以我才来帮忙的啊。”
“这是什么逻辑,既然怕,还来帮我。”段景之又是不解。
“我更怕你死了,你死了谁还陪我一起闯祸!”云木颜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你不要啰里啰嗦的了,我都没法集中精神了。”
段景之怔怔的看着她然后眼圈儿开始渐渐发红了,他使劲儿擦擦眼泪,哽咽道:“木颜,你真是个好人。”
段景之不知道云木颜这些借口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对于段景之来说犹如是天籁之音,增强了他报仇的信念,同时也对木颜的仗义感念不已,。
“这算什么,你尽管放心,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我都会这么照应你的。”云木颜自负的笑笑,全然不顾自己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她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些话如果被他爷爷或者父亲听到,肯定会气的背过气去,顺过气来之后肯定将她吊起来打。可是这就是她云木颜,就如她自己知道的那样,知错但不会改,很任性又很矛盾的一个人。
两人配合着一点一点靠近帐篷的边缘,一闪身,无声无息的闪到了那个有篝火帐篷的阴影里。
贴着耳朵去听,果然听到了洪渊的声音。知道他在审问那个少年,就悄悄的在帐篷上开了一个小洞,凑上去观察里面的情况。
帐篷里面,少年手脚都被反捆着,衣服被脱了个精光,显然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们丢失的东西。而少年浑身上下都血淋淋的。脸倒是还好,但是身上就惨不忍睹了,尤其是胸口被箭射透的血洞,触目惊心,不仅没有治疗止血,身上还多了无数的鞭痕,划痕。
虽然这些伤痕都很浅,但是光看那沾着盐水的竹篾片,还有辣椒粉等一些奇奇怪怪的粉末,就知道少年受到的苦楚不比严刑拷打容易抗。
“既不很明显,又能把人弄得死去活来,这洪渊还真是阴险。”云木颜看的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的低声对段景之感慨:“这下惨了。”
云木颜替少年难受,可那少年脸色却一点没变。此时洪渊一手捏着那少年的下巴,仔细看着他的脸,沉声问道:“小崽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路跟踪我们到此有何意图?为什么总是跟我们过不去,一再袭击我们!”
“既然被你抓到了,要杀便杀,那那么多废话。”那少年倨傲的一扭下巴,挣脱了洪渊的手。
“臭小子,你还别神气,刚才那一箭我师父已经是十分的手下留情了,即便是使出五成功力,你现在也已经是一副尸体了!别不知好歹,只会自讨苦头吃!”李全对着少年就是一阵横眉冷眼的训斥。
李全也确实没有夸大的成分,洪渊确实还是第一次在用它对付人。他射杀妖兽的时候也只是放一箭便可致命,但是并没有想置这少年于死地,只是使用了一二分力。
“杀了我,你敢吗。我要是真死了,你得来的那些不义之财不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搜刮得来,丢了一定会十分的心痛吧,哈哈哈哈。”少年说着就放肆的大笑起来。胸口的血还在不断流出来,气息十分的急促微弱,却笑得那样张狂。使人更加感受到他的无所畏惧和桀骜不驯。
洪渊死死盯着那少年的脸,神情瞬间变得极为沉郁,沉声问道:“我洪某人从来不收不义之财。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把我的东西交出来?”
“你的东西?”少年嘴角上扬,再次勾出一抹极为轻蔑鄙夷之色:“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的东西。不过看你一路上都那么宝贝的藏起来,想来一定很值钱,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鬼身上掠夺来的。那倒霉鬼肯定记恨你到死都不会瞑目吧!”
“我没空和你蘑菇,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洪渊把脸凑近,鼻尖几乎贴到了少年的脸上,逼视着他:“我再问你一遍,东西究竟藏哪儿了?不说我可真要你命!”
少年嘴角噙着一个戏谑的微笑,看着他,一字一顿,脸色狰狞的几乎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说道:“有种你就在众人面前杀了我,也好让大家都认清你的真面目!”
少年说完,脸上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看着洪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冰冷,浑黑的眸子看不到底,散发着潋滟的幽光,如同地狱的幽冥之火。不要说与他对视的洪渊,就连旁边看着的人,见到那种目光都是忍不住的浑身一寒。
洪渊心中暗怒,却被那眼神盯得一阵不自在,总感觉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但是怎么也记不起来在那里见过。神色不停的变化着,眯起眼睛再次打量少年的脸,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似的久久凝望。
“怎么,不敢。既然不敢那就赶快放了小爷。”
“想让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洪渊指着那个原本装着被窃物品的锦盒问少年道:“这个盒子是我请南方最好的工匠师傅打造的,有九个机簧,需要九把不同的钥匙才能一一打开,号称天机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毫无察觉的把东西拿走的?”
少年看着那空荡荡锦盒,眼神变了变。突然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我自有我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洪渊腾地站起来,踱着步子,在空地上快速的绕着圈子,最后他又转回来,低头看着少年,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把少年的心思看穿。
起初洪渊一点都不怀疑就是这个少年把东西给偷走了,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产生了一丝丝怀疑,这丝怀疑随着少年的含糊其辞逐渐增大,渐渐的产生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该不是这少年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他才什么都不说。
此洪渊开始拼凑吴化和洪夫人曾经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当时吴化是一路追赶着少年进入到他们布置陷阱的那片区域,和他汇合之后,他们又一路返回。这期间少年不曾离开过他们师徒的视线。那么,他又是哪里来的空闲时间盗取锦盒里的东西并把它藏起来呢。就算他放火之时有一个趁乱潜入帐篷的机会并在茶水里使坏没有被人发觉。但是天机锁呢。他没有钥匙在手,打开九道机簧必定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这样一来,怎么会不被他的夫人发现。
除非天机锁是假的,要么他是神仙,但这两种假设都不似乎不大可能,所以说,少年并没有偷那两样丢失的东西。
因为少年多次盗取破坏他们的财物,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少年做的没错。但是仔细去想,就会发现破绽。显然,偷东西的还另有其人。但是在这荒山野岭,又临近妖域,除了他们这些人,谁还会出现在这里?
想通了这点之后,洪渊变得怒不可遏。东西明明不是少年偷的,但他故意不说出来。分明就是在戏耍他们,看他的笑话。忍住心境莫大的转变所带来的惊怒,他逼视着少年,问道:“东西不是你偷走的对不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同伙?他是谁?在那里?”
少年挑眉:“同伙?哈哈,我哪有什么同伙,东西就是我偷的。但我偏偏就不告诉你东西在哪里!”
“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洪渊表情阴狠,一脚把少年踹出去老远,吩咐弟子道:“让他尝一尝爽身粉的滋味,我看他能硬到什么时候。”
李全取了一些粉色的粉末对少年道:“这爽身粉放一点在破皮处,全身如万千蚂蚁啃食,那叫一个酸爽。我看你全身都是伤口,那滋味定是个更不好受,你不如还是说实话吧。”
少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跟他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再给我抽他!要新鲜的伤口这药效才更好。”洪渊说着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喝茶。但是突然想到之前喝了掺有尿水的茶水,顿觉怒气上涌,哗的一声,扔了茶杯,走过去夺过弟子手中的篾片,亲自动手抽了起来。
一道伤痕摞着一道,终于皮肤上渗出一颗颗浑圆的血珠,被竹片抽到,立刻四处飞溅,很快,身上就再也找不到一片完成的皮肤了。少年咬着牙依旧不出声,但脸涨得通红,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煎熬。旁边的李全都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不忍看下去了。
其实,就连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知道师父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他们审问都审问的云里雾里的,只是暗中猜测这东西一定非常重要,所以师父才如此的气急败坏对少年严刑逼供。
更让他们这些弟子无奈的是,少年嘴硬的很,问什么都不说。而且意志力非常人一般,本来身负箭伤,十分虚弱了,但无论怎么折磨,也没有晕过去。都替他着急起来,你倒是晕过去啊,弄得他们想中断刑罚都不成。
比如现在,少年明明就很痛苦,却很清醒的睁着眼睛,用一种轻蔑的眼神与洪渊对峙。但谁都看得出,恰恰是这眼神,才惹得洪渊余怒不止,睡觉的都顾不得了,尽管什么都问不出,还是坚决的,一味儿的在这里耗着。
“他这是要把他折磨死吗?”云木颜忍不住低声对段景之说道:“就算他偷了他们的宝贝,可也罪不至死吧,真是太残忍了,果然是坏蛋!”
“现在怎么办?”云木颜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段景之道。好歹这人也救过他们的性命。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他受苦而无动于衷。
“怎么办?”段景之冷笑一声,道:“我这就要了洪渊的命!”
段景之早就把弓举到了眼前,利落的抽箭,搭箭,拉弓,箭头直指身体各大要害,寻思着凭自己的力道,射哪里可以一箭致命,又不会危及到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