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信似乎有些沉重。方祈刚看着这厚厚的一叠信封,里面沉甸甸承载着的,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他无法说清楚。他将信放回了原位,那房间里的书柜,第二层。那在半年前就陆续送来的信笺,传达着一种牵挂,让他无言以对。
这书柜的第二层,这高度刚刚好。她喜欢将重要的东西收在此处。以前他也由着她的安排,将这第二层的抽屉留给她用。因为到了第三层,似乎那高度就稍显高了,她必须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而第一层必须弯腰,蹲下,不方便。
信笺堆在书桌台面上,这是这半年来寄给她的,从一个她牵挂的地方。他没有收拾,也忘了要去收拾。而自然,也没人会去留意这么一件小事。看到这些信,他只能带着一丝丝的歉意,将它们收起,收在她惯常用的抽屉里。
应该说,他是不太用心去留意她收了些什么在这个抽屉里的。他这算是无心吗?他应该感到更加地愧疚。那些她的好处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毫无回馈之意,而上天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感受。等到他想要回馈时,倒像是,他在一厢情愿了。
抽屉里收着些小玩意,是好几次去逛庙会的时候他买给她的,简简单单地一目了然。还有,就是一封厚厚的信。方祈刚看到信的封口是开着的,他抽出信中那叠厚厚的纸张。
这让他震惊。这杜家的地契好好地收在他和她的房间里,他从来一无所知。他当然知道,这是对方家庄有利的东西。这是他的母亲对着画茈念叨了许多次的要求,因为那个被毁了的如意瓶。
杜佑康用赝品换了真品的如意瓶,这是毋庸置疑的。这让画茈首先就要受到非难。母亲以此为借口,想要杜家的那块地,画茈从来就不松口。这些他都知道。原本以为这地契在杜家二子杜亭轩的手里,没想到,原来画茈一直都收着它,这件事,她却从来没告诉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方祈刚犹疑,将地契重新放回了抽屉里。之后,他转身至门边开门。方祈和带着那怪异的笑容走进来。
“今天大娘去了省城的陶然轩,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方祈和看着他面对着的人如此地平和,倒是有些诧异。
“你不想知道她去干什么?”
“干什么?”
这慵懒的声调引起了方祈和的兴趣。
“如果我说她去见画茈,你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我呢?”
方祈和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激动的歇斯底里的表情。方祈刚抬眼望了方祈和一眼,垂低眼眸,走回书案边坐下。
“你……”
“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方祈刚不想回应。即使他心里翻江倒海地沸腾,他也要按耐住心绪。他执起毛笔,铺开宣纸,开始落笔。一笔一划,他都用尽全力。
他应该明白母亲去见画茈是为了什么。寻找妥协?这也许是必须讲条件的。而对于画茈来说,让她妥协,就是罔顾了她的一切。谁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造成的伤害,却无法替她承担,还要让她遭罪。这对她,太残忍了。他知道这个小女人倔强起来就会像蛮牛一样,拉都拉不回,他见识过的。心绪浮动的瞬间,方祈刚想起了这种倔强的好处。如果不是她的坚持,也许今天,紫草就不会来到这世上,而他,还会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这种想法,让他心头抽痛。
既然无法妥协,那结果只有一个。
真像宋智棋说的,他就是个祸害,不管是芝兰,还是画茈,留在他身边,就要为他受伤。他以前记得去保护芝兰,却忘了画茈。他以为画茈已经足够坚强,却,敌不过他自己无可救药的软弱。
笔尖在纸上游动,他觉着这一笔一划,都倾注了心血。他有多久没有用毛笔写字了?又有多久,不曾这么用心地去撰写一篇,发自肺腑的心声。
方祈刚从刚才打开的抽屉里,拿出那些信笺。
“这是画茈二哥寄给她的信,你让绿菡去转交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