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昏沉沉多久了,窗外的黑夜和白天,也不知转换了多少回了,画茈不清醒,很不清醒。
乌黑的一片,还是只有风的呼啸声。
披衣下床,套上冰凉的鞋子,软绵绵的脚步,没有力气。黑灯瞎火的屋里,连月光都像嘲笑似的不愿意躲开乌云。
从那一天听到方祈刚出事的消息后,她就一直晕着,失去了勇气。很不情愿地,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是要这样突如其来,然后毫无先兆地将她压制匍匐在罪恶的脚下?她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不只是黑暗已经淹没了她,还有稀薄的空气,也离她远去了。走廊里只有微弱的灯笼,发出暗淡的光芒。院子里静悄悄的。
画茈不知道走了多远。可是即使看不见路,她也看见了那圆形的拱门。拱门轻轻推开,她就进了这,静宜馆。
还是没有人。那人都到哪里去了?都去哪里了?她累了,坐在馆中池塘的廊桥上。乌黑黑的池塘里,看不见那清澈的水。她抬头,看不见那乌云后的月亮。她低头,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
摸着向前,她听到了说话声。越来越近的说话声,是一些哀泣的低诉。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任性,就不会害死大哥了……”
那哭声在静谧中无比地响亮,直接刺向了画茈的心。
“我该死,我真该死,是我害死大哥的,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你让我以后,怎么能背着这罪孽过一辈子?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很吵闹的声响,然后是碰撞桌椅的声音。接着,一声很响亮的碎瓷声。
“好了,这是你哭闹的时候吗?没事就给我回房间去,不要在这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去!”
重重地一下拍击的声音,一下子将那哭声敲断了。
“回去吧,你不用自责的。现在先回去,休养好身子要紧。”
画茈很惊讶地,她听出了这是汪绿菡的声音。只是站在窗前,隔着雕花纱窗,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方玉嫣,还有怒气横生的方林氏,还有,扶着方玉嫣的汪绿菡。
“大娘,大娘……”很快地,方玉嫣被人拉走了,凄然的声音,越来越远。
方林氏握着的拳头,渗出了血。那些碎瓷片在她手心里掉出。她生生地,捏碎了那手上的瓷碗。
“快给太太包扎伤口,快。”最冷静的人,还是汪绿菡。
“娘,事已至此,怪罪谁都没有用的,玉嫣也不想的,当时她情绪如此不稳,闹别扭也是正常……”
“错!”缠了一半纱布的方林氏,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
“即使情绪再不稳,那就可以在山道斜坡上做那么危险的动作,还要去抢方向盘,而且,谁都知道危险的事,她一点顾忌都没有,她可以逃离了疾驶的车,我的祈刚却不能,他死了,死了!”
方林氏的身子不停地抖动,她摇摇晃晃地,也快站不稳了。
“大娘,大娘,快,扶太太回屋去……”
屋里乱成一团的人们,没有看到门口也是软绵绵的,摇摇欲坠的画茈。
死了,死了?死了……
她们说,祈刚,死了?
画茈再次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她跪倒在窗外的廊下,眼前依然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