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少年游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浣溪沙》
天还没亮,溪水就趴在窗台上,耳朵里插着耳机,TaylorSwift的《Safe&Sound》,溪水一开始会跟着轻轻唱,后来听得入了迷,竟有种分不清白天黑夜,现实和虚幻的缥缈感,遇到好听的歌,溪水总会单曲循环,直到自己能唱出来为止。
阿飞在门外拼命地朝溪水挥手,他感觉溪水一直看着自己,可无论怎么挥手,溪水就是无动于衷,他只好停止这种无用功,大声喊道:“傻呆呆,傻呆呆。”
溪水慢慢回过神儿,看见阿飞站在院子外,激动地飞奔出去,给阿飞开门。
阿飞走进来,手里拿着溪水的那本《顾城诗集》,对溪水说道:“傻呆呆,你果然很喜欢发呆。”
阿飞走进屋内,放下书,轻车熟路地走向厨房,准备做饭,溪水呆呆地看着阿飞忙碌的背影。这次阿飞做的不是鸡蛋卷,而是西红柿鸡蛋面,溪水不想看见阿飞做饭的全过程,因为她只要看一遍,就会再也忘不了。可是她又很贪恋阿飞做饭的样子,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继续看。溪水在心里默念着,“我又学会了西红柿鸡蛋面。”
吃完饭,阿飞坐在地板上看书,溪水开始打扫收拾。
溪水收拾完,坐在阿飞的对面,她说:“我们开始‘赌书’游戏吧。”
阿飞自信满满地说道:“好啊,先说好规则,我每答对一次,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反之,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溪水摇摇头,“我答对了,我要弹你的脑门儿。”
阿飞痛快地说:“好,就听你的。”
溪水说:“你先来。”
“嗯,我先看看,那就15页吧。”
溪水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也许,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溪水说:“换我来,19页。”
阿飞激动地说:“我知道,《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不错嘛。”溪水赞叹道。
阿飞挠挠头,为了背这些东西,除了吃饭,睡觉,学习之外,天天捧着这本书,室友都很奇怪,“堂堂工科男,捧着一本小文青,不是着了魔,就是追女生。”阿飞也不搭理他们,继续背他的诗。
“20页。”阿飞说道。
溪水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干脆地说道:“我忘了。”
阿飞说:“傻呆呆要答应我,今后不准在胳膊上画圈圈,坚决不可以。”
溪水点点头,“好。”“32页。”
“《避免》,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阿飞说完,开心地给自己鼓鼓掌。
“切,换你。”
“33页。”
溪水还是没有想出来,阿飞说:“傻呆呆要答应我,不管开心还是难过,都要坚强,微笑着面对一切。”
“好。”
溪水不甘心,她说,“这一次我一定会赢。”结果,溪水真的赢了,她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围成一个圈,放在嘴上哈哈气,阿飞把脑门儿凑过去,溪水用尽全身力气,“嘣”一声弹了过去,阿飞痛的呲牙咧嘴,脑门儿疼痛欲裂。“傻呆呆,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哈哈,我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对付你了。”
下一局,阿飞赢了,乐得眉飞色舞,忘记了脑门儿上的疼,他说:“傻呆呆,你得答应我,以后要多出去走走。”
溪水乖乖地“嗯”了一声。
这次溪水赢了,阿飞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他的脑门儿上的红色印记还没退去,溪水说:“算了吧,我没力气了,我把这次赌局写在一张纸上,你签字画押,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无论你在天涯海角,必须立刻回到我面前。”
阿飞感激不尽,“傻呆呆,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溪水伸出小手指,阿飞用小手指勾住溪水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完,双方大拇指按一下。
溪水找来一张便利贴,工整的写上:“2014年5月26号,傻大个在“赌书”游戏中,输给队友傻呆呆,故欠队友傻呆呆弹脑门儿一个,因傻呆呆博大胸怀,法外开恩,准许傻大个立下字据,今后,只要傻呆呆一句话,无论傻大个在天涯海角,南极北极,都要速速赶回傻呆呆身边,还清赌债。”
溪水写完,仔细看了一遍,递给阿飞,“好了,签名吧。”
阿飞在后边签了名,“傻大个(阿飞)。”
“溪水,欠条不都是人手一份嘛,你再给我写一张。”
“太麻烦了,就这样吧,阿飞你好好练练你的字,歪歪扭扭的还不如小影的字好看。”
阿飞羞涩的说:“哦,原来我写的字这么丑啊。”
“不然呢?”
“……??!!”
木姿山明水秀,山峰俊雅挺拔,昂首矗立,青绿色的树林如同一条绵延不断,清雅朴素的缎带,缠绕着山峰,林涧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柔美流动,如同美女的秋波,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为她驻足。这些景致拼在一起,谁也遮挡不了谁的美,反而相得益彰,遗弃了哪一个都不会完美。大自然就是天然的艺术家,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一副巧夺天工的丹青便婉转现于人世。身处木姿,眼睛就变成了摄像机,拍下来,藏在心里。
溪水一路牵着阿飞的手,蹦蹦跳跳,阿飞总是担心的说,“傻呆呆,你慢点,注意脚下的石头。”
溪水可顾不了这么多,她用力拍了一下阿飞十分不开窍的脑袋,“我牵你手干嘛吃的?”
途径一个少数民族集市,精巧的小物件吸引了溪水的注意,溪水说,我能不能把这些全部买下来带回去。阿飞摇摇头,你要是全部买回去,那以后你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这里有你恋恋不舍的东西,你才会牵挂它,时刻盼望着回来找它。
溪水想了想,很有道理。但是溪水看到了一个风铃,风轻轻一吹,就“叮铃铃”作响,清脆动听,五彩的羽毛随风摇曳,溪水的眼睛直了,呆呆的看着,拿在手里,再也舍不得放下。
扔垃圾回来的阿飞看到这一幕,立刻走过来,给溪水买下,老奶奶给溪水细心的包起来。溪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阳光灿烂,像个小孩子。
阿飞找了一处石阶,细心地给溪水擦赶紧。溪水坐下来,拿出纸巾擦擦手,阿飞皱起眉头,“溪水,你要干嘛?”
溪水把用过的纸巾塞给阿飞,“我想再打开风铃看看。”
阿飞顿时舒展眉头,“嗯,我帮你拆开。”
溪水双手撑住脸,看向阿飞,浅浅一笑,“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办到。”
阿飞温柔地摸摸溪水的头,“溪水是个好孩子。”
吃饭的时候,溪水还是摆弄风铃,阿飞说,“给你没收。”溪水这才大口大口地吃饭。
看着瘦弱的溪水,阿飞不停地给溪水夹菜,“溪水,你一定要多吃饭。”溪水说,“我一直在吃饭呢。”然后一直巴拉巴拉的边吃边说。阿飞很奇怪,溪水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跟人说话,可是现在溪水说的比他还多。
阿飞一路带着溪水走到了木姿的湿地公园。溪水真实的看到了她梦中的“落英缤纷。”
紫色的紫荆花,红色的木棉花,洁白的樱花,好多好多,溪水看的眼花缭乱。花瓣散落一地,厚厚一层,一片花的海洋,美的令人震撼,美的叫人心醉。溪水说,我好想躺在花瓣上打滚。阿飞说,地面很潮湿,你这小身板受不了,你还是在花瓣上走走吧。
溪水还是躺了下来,美丽的溪水和花瓣融为一体,她不知道,她已然成了美丽风景中最独特的景致。阿飞看到,有一个白色樱花花瓣从母体中分离,和着微风,曼妙的飘落下来,落到了溪水的睫毛上,溪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个雪白的精灵。阿飞完全呆住了,这样的溪水好美。这一幕的唯美画面,留在了他的照片中,更是永远的定格在他的脑海中。这张照片,也成为他日后和溪水分离后,唯一的纪念。
阿飞慢慢躺下来,躺在溪水身边。溪水闭着眼,他睁眼看着溪水,这一副画面也定格在别人的胶卷上,成为一个永恒的记忆。
铺满花瓣的小路蜿蜒不绝,一眼望不到头。溪水说,我想闭着眼睛走到终点。阿飞说,闭着眼睛你会掉到水里。
所以,溪水闭着眼睛,阿飞牵着她的手,就这样,伊人漫步,溪水走地很慢很慢,仿佛一步一轮回,百转千回,望而却步,他们手牵手,走过黄昏,却走不到尽头。
这一刻,溪水体会到了幸福,所谓的幸福很简单,梦里的虚幻成为现实,有人与我牵手,一起走过青春年华。
溪水忘掉了所有的不幸,她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儿,整天蜷缩在二十平米的小房间,趴在书桌上刻苦学习,人人都夸她是个天才儿童,她是父母的骄傲,她从不让父母失望。父母辛苦工作,身心疲惫,可是依然会彻夜陪伴在小女孩儿身边,给她永远做不完的习题。父母的眼神时而温暖,时而严厉。当小女孩儿渐渐长大,她却越来越脆弱,她很累,心比身体还累。可是她依然坚持,为了父母能够露出笑容,她听话的像一只猫咪。把温顺留给世界,痛苦给自己****。终于有一天,她累坏了,在一次奥数比赛中,一向拿第一的她成了第二,母亲唉声叹气,父亲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她没了自信。父亲打她上瘾,她不记得她挨过父亲多少个耳光,她偷偷报了文科,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他说,没出息的人才会学文科,于是,他给她改成了理科。她没有让父亲失望,数理化几乎门门满分。可是,在高考中,她大脑一片空白,记不起一个化学符号,一个物理公式。在父亲撕毁她的入学通知书后,她彻底爆发了,她开始自残,吸烟,纹身,这些在他父亲眼里以为的坏孩子的标志。她想做一个坏孩子,其实,她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坏孩子,但最起码,外在的这些变化,让父母很是难堪。
洗漱忽然停下脚步,她说,“傻大个,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走。”
阿飞闭上了眼睛,溪水轻言细语,“在落英缤纷的季节,我们踏着花瓣,一路牵手,轻轻走过。”
阿飞转过脸看着溪水:“落英缤纷的季节就是春天吗?”
溪水摇摇头,“不,像现在的样子应该都是。”
阿飞说:“那这里除了冬天之外,春,夏,秋都有花瓣铺满道路,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溪水说:“那就除了冬天,这里的三季就叫做落英缤纷的季节。”
阿飞说:“哇,我们马上就度过了一季。”
刚说完,阿飞感觉自己的脚沾到了水,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在一片沼泽地,溪水在旁边捂着嘴笑。“傻大个,你真的好傻。”
阿飞也笑了,经常被溪水耍,自己也习惯了。
晚上,溪水和阿飞牵着手,走回了林荫大道,大道的尽头就是溪水的家,溪水不想回家,阿飞就陪她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阿飞递给溪水一个耳机,“我们听歌吧。”
溪水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阿飞,“好听?”
阿飞把左侧的耳机放到溪水的耳朵里,“好听,美好的事物要学会分享。”
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以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溪水闭上了眼睛,泪水打湿了她的长睫毛,泪水在嘴边断了线,沾在薄薄的唇上,好咸,溪水感觉。她还感觉眼前忽然一团黑,有个黑色物体向自己靠近。然后,她听到了均匀略显局促的呼吸声,到了她的嘴边,停留了片刻,最后,停在了她的额头上,是阿飞的唇,溪水觉得额头瞬间凉凉的,很舒服。她没有睁开眼睛,她想,就这样,时间停止,岁月静好。
优美的旋律在不停地循环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阿飞轻轻拍醒似乎已经睡熟的溪水,溪水揉揉眼睛,给阿飞捏捏肩膀,阿飞的肩膀很舒服。阿飞说,“溪水,夜深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溪水不情愿地摇着头,“我不想回家。”
阿飞说,“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溪水点点头。
阿飞背起溪水:“溪水,你以后可不可以多吃饭,你的骨头太多,硌着我了都。”
溪水说,“好,以后你来给我做饭,我全部吃完。”
阿飞给溪水盖好被子,关上灯,悄悄走出了卧室。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找来一张纸,认真地在纸上又画又写,样子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