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这个东西,喜欢或是不喜欢,总是有那么一份滋味在其中的,这一点无人能够辩解得了,四个怪人走后,这桌面之上,又残留了四个怪人,这一壶酒下肚,那真的是没什么滋味,就连白三姑都感觉有些不尽兴,又何况齐凌云和杜老头这样的老酒鬼呢,只有那方青卓淡淡的有些醉意!
既然不尽兴,江湖人的豪爽,就两个字,再喝,所以白三姑站了起来,准备再去拿酒,看着他这举动,杜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酒太淡,就算是再喝上一阵,估摸着这腹中的酒虫些还是安抚不住,但这一吸不打紧,他的眼神忽然变成直勾勾的模样,看着白三姑的身形,有些揣测的说道:“三姑,你这儿应该还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吧!”
女儿红,虽然比不得那些王室专供的清泉梨花,也赛不过杜老头亲手酿制的百花酒,但在一般常见酒品之中,也算得上是上好的佳作,如果还能不开封的窖藏上十年以上的光阴,那滋味,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享受。
“这位老爷子,你这可是一门好本事啊!”白三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窖藏在酒窖之中的清酒,本身就封得极为严实,定然是不会有丝毫的气味传得出来,碰巧今日翻坛移位,她刻意的查看了其中的一坛,其香飘散在空气之中,但时间已长,那香气也已极淡,寻常人早已分辨不出,就是遇上那爱酒之人,也最多只能闻出这是什么酒来,可要像他这般,还能说出年份的,那可需要不少的功力,这样的人,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出几位来,没想到,现下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都说这高山流水,要的就是知音,这喝酒之事,亦是如此,杜老头这话也是正中白三姑下怀,她可不管这人是谁,只要喝得出酒中的味道,那就不负了她窖藏这番苦心:“朱三,你去把酒窖里的那坛女儿红拿来吧,今天能够遇到老爷子,这位少侠,还有方家二少爷,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正所谓酒逢知己,今儿过咱们就来个一醉方休!”
她说的话,是有一点小激动,当话音落到方家二少爷几个字的时候,却还是明显波动了几分,直到此刻,白三姑才真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方青卓,只见他那眉宇之间,轻微的酒意上涌,脸颊之上也有些红晕之色,毕竟是亲兄弟,他的脸颊轮廓,和当年少华山上的不速之客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都说等待是最煎熬的,特别是明知道有美酒到来的时候,只是此刻的白三姑,却远不止这般简单。
“为什么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恨意,也看不到害怕呢?”方文卓缓缓的还剑入鞘,他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剑身穿过胸膛的那一刹那又没有丝毫的犹豫,所以上面并没有沾染多少的血迹,此时他看着瘫坐在椅上,满脸泪光的她问道。
“我为什么要恨你,又为什么要怕你呢?”她反问道,看着眼前这个人,仪表堂堂,锦衣华服之中丝毫没有那种江湖人该有的味道,这样的一个人,多少给人一种好奇的感觉,再加上他此刻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是很开心,也对,他毕竟是杀了人,那怕这个人十恶不赦,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听着她的回答,同样也打量着她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是在因为死在他手上的人而悲伤,赵无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说出请她原谅这样的一句话,就算是临终前的忏悔,也显得太过诡异了一些!
都说男人是泥做的,这心可硬着呢,只是她们不知道,当泥遇见了属于他的那湾水,着内心也难免会被融化,变得脆弱了起来,那一刻,方文卓甚至再想,如果能够给这个坏人一个机会,他是不是还有转变的可能呢?
“我不是杀了你的相公吗?”面对着白三姑的反问,方文卓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回答,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特别是在面对女人的时候,眼泪能让他显得举足无措,就如同昔日赵无极初见她时一样,这个女人,总是能够让人莫名的产生些许的怜惜之意。
“他罪有应得!”几乎很肯定的语气,白三姑淡淡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既然已经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又何必去执着呢,他在她的心中,曾经占过一角,未来也会占有一角,但是他的罪却还了,人已死,就算是再大的过错也都已经是过眼烟云,随风而散了。
“从今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他刻意将这话讲的很平静,深怕让对方从中听出些许的味道。
有什么打算?白三姑并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这里曾经是痛苦之地,自然不能留在这里,伤了的心何必让它再伤,也是时候该要忘记一切了,也许,正是从那一刻起,嘉州城里,才多出了一个白三姑吧:“我也没有想好,但总之,从现在起,曾经的我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赵小欢,有得只是白三姑,一个没有过去的白三姑,你说是吗?“
“这样也好!“方文卓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很清楚的明白她话语中说包含的寓意,转身离开时没有丝毫的友谊,因为这里已经不在需要他的存在,而她,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开始。
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原本以为三年时光浸染在这淡酒之中的平静内心不会有丝毫的涟漪,但她还是错了,风来时,如何能不起浪呢,只是这些年来,她学会怎么掩饰自己的内心罢了。
当然,就算是她的神情有那么一丝小变化,其余的人也感觉不出来,此时的杜老头和齐凌云两人,目光都盯着朱三消失得方向,或许林婉婷说得对,他们真的只是两个酒鬼而已,至于方青卓,他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好让自己能够在清醒几分。
朱三并没有去多久,他很快就把酒搬了上来,毕竟酒窖里这里并不是太远,而他也只是一个伙计,并且还是讨厌喝酒的那种,虽然这与酒肆这样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但却未必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对于一个贪杯的老板来说。
他到这里来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个承诺,也许之歌承诺会耗尽他一生之中最好的那段时光,但是他不后悔!
渐渐的,就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名字也都忘记了,这一点倒是和白三姑有些相似,只是后者显得刻意了一些,而且还从来不曾真的遗忘过。
但这个不重要,因为但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只会是朱三,现在是,将来也是,其实仔细想想,这样平淡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看着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他就会觉得自己活得还有那么一丝意义。
此刻,那偌大的酒坛已经放到了桌子上,而朱三呢,也早已经站到了门槛处,和煦的暖风不停的吹拂着他的脸庞,远处的大渡河上,曾经有过属于他的故事,但故事中的他却早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
白三姑缓缓的打开了酒坛上的封泥,泥还很新,隐约间还透露着淡淡的湿气,显然还是刚封上不久,封泥脱落的那一瞬间,经年累计的酒香须臾间铺满了整个酒肆,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受用之感。
其实方青卓并不喜欢酒,但是方文卓却很喜欢,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无非是想要体验一下兄长的生活,那个一直站在他前面,将光辉掩盖在他身上的男人,他曾经暗暗发誓道,总有一天,他会超越这个男人,但现在看来,这样的目标还显得有些遥不可及。
所以,他只能等,虽然年轻人都很没有耐心,但在这件事上,他却有些近似执拗的觉悟。
白三姑缓缓的斟满了四杯,虽然这浅显的白瓷陶杯还无法将那酒色发挥到极致,但依然能够感受到那酒液之中所蕴含的无比清醇,看不到丝毫的杂质,她立起酒坛的那一刹那,衣袖在酒杯之上那么轻轻的一拂,只见那欲流不流的表面,刹那之间浮现出一朵朵不断回旋开来的酒花,似桃非桃,煞是好看,硬是活生生的给它添加了几缕的生气。
齐凌云忍不住的鼓掌赞道:“这等上好的女儿红,就这酒色,酒香绝对算得上是极品,再配上三姑这一手,将这花映入酒中,倒真有了几分女儿如花红艳至极的姿态,倒真的是绝了,绝了!“
“齐兄弟,你道这酒绝了,依我老头子看来,却还是差上了几分!”杜老头刚想点头同意齐凌云说的话,却又突然摇起头来,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这样的一幕,倒是让人有些愕然,不知他话语之间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三双眼睛齐刷刷的停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