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你说作为王有什么好?”伍月并没有回过头来,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南方,这一刻,她的心里面应该是明了,昔日自己的母妃心里面到底思量的是什么,只不过眼下,无人可以述说罢了,柳月牙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被她这么一问,这脸上多少流露出些不解和惊讶的情愫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时过境迁,伍月的脸上,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那般柔弱模样,自从岷山的那一战后,这个女人早已经变了,甚至变得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感觉,她早已经学会了伪装,而且神情也变得十分的深沉,那偌大的王袍被这城墙上的风吹拂着,飘散在身后的感觉,让人觉得十分的威严,当然,她并没有等待身后女子的回答,而是缓缓的向前走了几步,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这一幕她曾经见过,天机镜内所昭显的场景,原来从不曾改变,一切都只不过是注定罢了,良久,她才再次的出现在了城墙之上,柳月牙轻轻的走过去扶住她,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般疯狂的举动了,如果说最初的时候,还有种震惊的感觉,那么现在,早已经习以为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的明白,这个女人,拥有了全天下的同时,却也好像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柳月牙从来没去问,伍月也没有想说,这样也挺好,伤感这种东西,还是一个人默默的去承受,才显得更加的适合几分。
沉默,也是这两个人之间最常用的姿态,这些年来,伍月的容颜倒是没有多少的变化,依旧是昔日岷山时的那片光景,琉璃碎片一直在她的身体之中,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取得出,或许只有等寿命到了尽头的时候吧,一个女人如果总能保持着最为年轻漂亮的那副姿态,或许也是让人羡慕的吧,但是没有了人来欣赏,却又多少显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月牙,你跟随我有好多个年头了吧!”伍月突然间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女孩,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在她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能看到一些故人的身影,柳月牙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问这个,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依旧轻轻的搀扶着她,这目光,却停留在了远方,或许,这一刻,这个女孩也有属于自己的思恋吧:“已经快十六个年头了,自从父亲死后,我就一直陪在陛下的身边!”
“十六年了!”这语气之中也是满满的感慨味道,看得出来,过去的一切,想要忘记或许还真的很难,十六年来,天下是太平了,而且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一种,除了少了兵戈之祸以外,就连天公也是作美的,风调雨顺之际,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这或许也是对她的过去的一点点安慰吧,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她又有些犯了糊涂来,柳寒烟临终前将这个孩子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现在都还不明白,这个孩子到底应该算是谁的女儿,是那一袭黑衣的墨麒麟,还是柔情似水的齐凌云呢,可这原本不就是同一个人吗:“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得有些让我记不住他的样子了,月牙,明天就是你母亲的忌日了,我们一起去给她扫个墓吧!”
这是北国的疆域中上演的故事,或许现在看起来,到底还是悲伤的成份多上那么几许吧,和伍月不同,司徒浩虽然也是那故事的参与者,不过呢,他却过得要潇洒得多,正国王的封号没变,但这王室庙宇之间的事情,已经和他少了瓜葛,说起来,司徒轩也颇为受益,魏国太平,他的王位就坐得安稳,而且老臣们的退去,无疑让他将权力抓得更牢了些,也正是在这样的光景之下,司徒浩才能在这盐泉这地,静静的陪着隐清泉喝上两杯清酒,此时炉火烧得很旺,让人在这冬天里觉得温暖,他一杯酒下肚,这目光停留到了墙壁上悬挂的两把长剑之上,轻轻的拜托道:“凡人啊,寿命终究是短暂的,那如隐兄这般,能活得千年万年,等我寿命尽时,这两柄剑,就交由你来看守了!”
说道这儿,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顺手抚摸过两柄剑身,炙热和冰凉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明显,这两柄剑,也算是穷尽了他十多年的时光,琉璃碎片的威力极大,而且具有极强的蛊惑能力,如果任由它们留在世间,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产生,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研究着压制它们的方法,后来也算是穷尽天下,终于才在北极幽寒之地和炙热之海中找到了千年冰晶玄铁和炽焰石,采用欧冶子传下来的百炼之法,将这两片琉璃碎片分布注入其中,得到了这柄凌霜,还有这把烈阳剑。
“放心吧,既然是朋友的嘱托,那本尊,不对,我定会保他们周全,绝对不会让他们落入有邪念的人手中,其实当年萱敖说得很对,这世间的万物,对错之间,本来就还是很难分辨的,就如同这上古的三神器一般,本身是不分好坏的,就看是要用在谁的手上!”说道这儿的时候,他也猛的一仰头,将手中的酒全倒进了喉咙里,一个人活得太久了,或许算不得什么好事,因为看到的事情多了,自然这心也就会跟着受了感染,其实这天道往复,又哪里是世间人可以轻易改变的呢,逆天弑神之类的事情,还是需要不少的勇气的,在这一点上,他居然有些佩服起琼觞来。
“清泉,我越来越觉得你的行为举止像个人了!“司徒浩又转过身子来,看着隐清泉的时候,突然有种莫名的感慨,眼下的他,如果不是心里面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的话,或许压根就看不出他和一个正常的人,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这一点,不知道对于隐清泉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因为越像人,却又偏偏能活得这么久,这多少还是会让人觉得痛苦的吧,很多时候,隐清泉都有一种想洗掉记忆从新来过的冲动,但事实上,他不敢,什么叫做害怕的感觉,这就是,不过仔细的想想,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的糟,至少还是有那么些幸福的事情不是吗,比如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朝着洞口所在的方向跑了出去:“也许是和人接触得太久的原故吧,不陪你了,我女儿就要回来了!”
这一幕,让司徒浩都有些想要去发笑的姿态,但是他去笑不出来,只在嘴角之处有些轻微上挑的姿态,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他不由得在心里面感慨道,这是人啊,就终究是逃不过这个情字的纠缠,哪怕是活上千年,活上万年,到底还是看不开,这家伙,也算是白活这么久了。
荒草萋萋,这冬天的光景里,还是越往南方走,越绝对得暖和,面朝着大海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那阳光照射下风中夹杂着一种咸湿得味道,那东西,闻起来可不怎么的好受,不过司马岳成算是习惯了,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虽然也有些厌烦的感觉,不过这样的日子,总比昔日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种感觉要好上了几分,这兴许还是托了自个师兄的福,若是昔日没有他的嘱托,那墨麒麟也不会在伍炎的手中将他救了下来,想到昔日对权力的那种汲汲营营,他突然间觉得过去的自己好傻。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了,今儿个的他算是得了新生,李承庭的脚步放得很慢很轻,生怕打扰了自己这个师弟和师傅师兄的叙旧一般,他的手中提着个偌大的酒葫芦,这东西原本就是杜老头身前最为喜欢的,此刻若是能来上那么一点,或许比那千言万语更加的有感觉,所以当李承庭蹲下来的时候,司马岳成才猛的反应了过来,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二师兄,到底还是你要想得周到一些,在这一点上,我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过你了,对了,在你出去的半天里,七剑奴曾来过!”
“哦!”李承庭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言语,反而是将那酒葫芦里面的酒在那墓碑之前缓缓的倾倒着,一下子酒香四溢,让这两个人也觉得有些舒坦,时间过了这么久,连带着他们也养成了这样的一个坏习惯,甚至那没有酒的日子里,就会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他们早该来了,却整整晚了十六年,大家都是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人,叙叙旧之类的,也算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也早就不用再蒙着面,其实阳光下面的那种感觉,终究还是要让人觉得好受得多,你说对吧?”
并没有答话,司马岳成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很显然,在这一刻,这两个人之间的想法是一致的,而任何的言语到了这一刻,都无疑显得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