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楼外,愁压空云坠,月痕照无寐。阴晴也只随天意,枉了玉消香碎…”
耳边传来悲悲切切的歌声,那声音像是半空中飘来的,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伴随着几声抽泣,悠扬是挺悠扬的,可总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还以为是瞎掉了的时候,逐渐反应过来似乎置身于一处阴暗狭窄的所在,四面都是木头板子,那些瘆人的歌声和哭泣声都是从外面传来的,还有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她却什么都听不清——这特么是什么情况?!就算真在人行道上把脑子摔出来,她也能猜出自己似乎是被装棺入殓了!
“一群蠢货!老娘还活着呢!”
她气急败坏的抬起手,用力想要将棺材盖推开,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一点力气没有,嗓子嘶哑几乎无法出声,于是便用双手撑住两边,将所有的力气灌注双腿之上,咬紧牙关用膝盖狠狠顶了几下,总算见到棺材盖挪动了几分,发出沉闷的响声。
外面唧唧歪歪的歌声和啜泣声骤然而止,正当她以为自己有救的时候,周围却陷入一片死寂,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在跟前,更没有人来施以援手。她气得眼冒金星,真正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两腿并拢向上一蹬,竟将那沉重的棺材盖踹飞出去!新鲜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她只觉得神清气爽,一咕噜爬起身便破口大骂道:
“见过蠢死的没见过被活埋的!谁给我下的死亡通知有本事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话没说完,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面前是一座四面通透的大殿,看上去颇像公园里的仿唐八角亭,只不过规模更大些;藻井下的木梁上悬挂着白色的纱幔,地中央摆着火盆,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纸钱和熏香的味道;十几个年轻的女孩聚集在周围,脸上带着无比惊恐的表情,她们将长发在头顶盘成发髻,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孝服,那种对襟开的长袍很像古装剧里出现的,就连脚上穿的鞋子也是清一色布面麻底,古朴非常。
她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究竟哪个脑子抽风的人会给她布置这么可笑的灵堂,却见那十来个白衣少女突然躁动起来,尖叫的尖叫,晕倒的晕倒,夺路而逃的跑得没影!
“那个…我知道你们会害怕也很正常,可是我是真的没死…”她一边动作笨拙的爬出棺材,一边试图解释安抚,可那些受惊过度的少女们根本听不进去,尖叫声在空荡的大殿中震耳欲聋,令她不禁皱起眉头来:“统统给我闭嘴!再吵吵活埋了你们!”
她比往常尖细得多的声音,居然中气十足的盖过了少女们的惨叫,那些没跑的、没晕倒的姑娘全都露出了更为恐惧的神情,二话不说全都扑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连连道:“太后息怒!太后圣慈!奴婢们与您无冤无仇,求您早日安息,莫要作祟…”
不知道是应该诧异这一连串古怪的称谓,还是嘲笑她们真当自己是冤孽僵尸,她活这么大还从没像现在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旁边摆着一张圈椅,便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看着那些跪在地上颤抖哭泣,吓得要死的少女们:“你们这是搞什么主题葬礼吗?现在的营销噱头还真是离谱,死人钱也不容易赚啊…别杵在这,跟你们也说不清楚,赶紧叫你们老板过来!”
少女们面面相觑,仿佛不清楚她的意思为何,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她皱起眉头,刚想发飙,就见大殿门口急急忙忙走进一群人,有男有女,依旧长袍马褂的装束打扮,全都穿着孝服。见到她好端端坐在圈椅上,这些人先是一惊,后来慌忙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叫唤着:“太后圣慈!太后圣慈!太后万福金安…”
这群聒噪的人里有个人没有跪下,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缓缓道:“母后?您真的没有死吗?…”
母后?!这又是什么主题?!还有跟死者的台本互动吗?!
她惊讶万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他大约只有十岁左右,身形瘦弱,乌黑的长发用亮闪闪的金冠在头顶上攒成发髻,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丝绸孝服,却不像戏服那般粗制滥造,而是非常考究精美的剪裁,袖口上还用银线刺绣着龙纹;他长得非常清秀可爱,乌黑的大眼睛清澈剔透,饱含泪水,吹弹可破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虽然尚在稚龄,但是从那挺直的鼻梁和眉眼的形状能够看出,假以时日,这孩子将会长成多么倾国倾城的美貌啊!
她是无性别超年龄颜控协会会长,看着面前这个娇美欲滴的小正太,就算万丈怒火也都烟消云散了,于是便和颜悦色的询问道:“小弟弟,你在说什么啊?别闹了,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我乃南阳国国君宇文恺啊!母后,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男孩似乎毫不惧怕她,扑倒在她膝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袖,眼泪汪汪的诉说道:“您乃是伏舆国七公主凌瑚儿,此前不久与我父王婚配,可不等您的銮驾到达南阳国,父王就驾崩了…母后,从此之后您就一直落落寡欢,才会得了心病气绝身亡…不,不,您这不还活着吗?!您告诉我,您真的都忘记了?!”
“凌瑚儿?…”她呆呆的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开什么玩笑?!没错,她是从UG大厦六十层的楼顶掉下来,没死确实有些诡异,但是也不至于诡异到变作另外一个人吧?!而且什么南阳国,什么伏舆国,凭她当了几十年学霸的经验来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国家啊!可是看着面前这位自称国君的男孩,再看看周围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他们的恐惧和期盼却有极其真实,一点不像糊烂的整蛊节目…
凌瑚儿抽回自己的衣袖,尝试着询问道:“你说我刚嫁过来…可你却又叫我母后,你不可能是我亲生的儿子吧?”
“七公主年方二八,与陛下不过相差六岁,又怎么可能是亲生母子?”
不等宇文恺答话,殿外传来一个冷冽漠然的声音,她连忙抬头张望,就见一个男人背着手,慢吞吞走进灵堂里来:
“您抱病已久,大难不死,看来连脑袋都不甚清楚了,真是罪过,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