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方草原上已经有了浓重的寒气。恰逢今夜又是一个大雾天,对于需要出逃的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约莫到了子时时分,轧荦山和安又贞、安孝节都赶到了地点会和在了一起,可是等了很久,却依然不见安思顺出现。
“你出来的时候,大哥去哪了?”安孝节问安又贞。
“他说他先出去有些事要办,让我帮他把行李准备好先带出来。”
“可是这么久了大哥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自己还是丢下我们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绝对不可能,我大哥不是那种人!”
“万一今天他真的不打算带上我们了呢?”
“怎么可能,没有万一,我大哥不是那种人。”
“这时候谁能说得准,我看他白天答应的时候就有些勉强,万一真的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胡说,他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走却不对我说……”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想让,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嘘,别吵,听,有脚步声。”轧荦山提醒道。
两人闻言立时停止了争吵,与此同时远处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凝固了。
气氛有些凝重,沉闷了半响,终于远方有人说话了:
“荦山,是你们吗?”
“是是!”安又贞兴奋回应道,同时狠狠白了安孝节一眼。
“我刚刚过来时突然想起了父亲的大帐里还有些东西可以带上,将来兴许能够派得上用场,因而耽搁了一下。要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吗。”
“都备好了。”
“好的,那现在就赶紧出发吧。千万小心点,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否则我们还是会被遣到右贤王那里,那就再不容易逃脱了。”
“好嘞。”三人悄悄跟了上来,结果刚刚走了没两步,轧荦山便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停下了脚步。
“等等,大哥,我也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落下了,等我回去取一下,片刻便赶来。”
“好的,那你快一点,不要太久,也不要让别人看见。”
“明白!”说罢,轧荦山转身向安延偃的牙帐方向走去。
他并未进入牙帐,而是转道径直走进了安守孝所在的辅帐里,此时,安守孝早已经入睡了。
上次出征,安守孝处在后卫部队,与安延偃及其他几名将军负责运输大军的辎重粮草。
结果在前线大军陷入包围的同时,一小股精锐的奚族军队越过战线,直接穿插到了大军后方,截击了后卫部队。安军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起防线,就在奚族骑兵迅猛的冲锋下被彻底打乱了阵脚,而后奚族步兵也进入战场,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奚族军队想要彻底消灭安军的有生力量,而安延偃想要打败截击的敌军,在阵地上撕开缺口,给前方被围的安波注主力打开一条生路,双方僵持不下,战争陷入了白热化,也到了生死一搏的最后关头。
安延偃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依然不失老将的本色,一面身先士卒左突右杀鼓舞着士气,一面指挥着部队发动反击,奚族军队的攻势竟然被逐渐压制,一些招架不住的奚兵已经开始退却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吓破了胆,在战阵里到处乱窜躲避刀剑的安守孝居然慌不择路,在离安延偃不远的地方一头扎进了一名奚将的怀里。奚将见状,举刀便要砍下去。
此时正在有序组织反攻的安延偃,忽而见得爱子被擒,竟一下乱了阵脚,当即拍马赶去驰援,一刀砍杀了奚将,将安守孝提上了马。
可是就是趁着这个空当,一名奚族刀斧手瞅准了时机,绕到了安延偃身后,就在安延偃俯身拉安守忠的时候猛然出守,一下从背后刺中了安延偃的后腰,还把刀斧留在了他的身上。
安延偃忍着痛把安守忠拉上马,回身砍杀了刀斧手,而后旋即回马向后方疾驰。
但是此刻反攻节奏已经被彻底打乱了,见到安军主帅受伤,奚军呼声震天,士气高涨,迅速重整旗鼓向安军扑了过来。
安延偃一面右手持刀迎击中途截击和追赶上的奚军,一面俯下身用左手护着安守忠。数度接战,安延偃的身上又中了数刀,安守孝的腿上也奚军步兵拉开了好几个口子,最终才得以退入本阵,并在族军的接应下且战且退。但战场的颓势却终究再也没能挽回。
而现在,安延偃已经死了,而安守孝则因为受伤,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躺在榻上。此时,他又做起了战场上刀剑袭来的梦。
轧荦山悄无声息地靠近到了床前。
安守孝皱着眉,在梦中,他看着漫天的刀剑向他奔袭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不要啊,饶命啊……结果忽地惊醒,坐了起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勉强平复了心情:“还好还好,还好只是个梦……”却忽地瞥见床边赫然立着一个人影。
“谁,你是谁?”安守孝惊叫起来,同时立刻明白过来,用恐惧的语气哀求道:“大侠,大侠饶命。我不是故意去征讨你们的,我和你们可是无冤无仇啊,我是被胁迫过去的,我可连一个你们的人都没有杀过,自己人,自己人,切莫误伤了!饶命呐!”
“真可惜啊,你那傲慢的爹一世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闻听声音,安守孝瞬间觉得无比熟悉:
“你是,你是荦山?”
“哼哼,正是我,杂毛轧荦山!”轧荦山冷笑道。
“不不,弟弟,好弟弟,你看看我现在的腿,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还请你看在我们兄弟这些年的情分上放过我这条狗命……”
“你的表演很精彩,原本我是真的很希望再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但是今天不行,我还有急事,还是留着你编的那些瞎话向地府控告我吧。”
说罢,轧荦山利索地从腰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刀,不顾安守孝的嚎叫和哀求,干脆麻利地割下了安守孝的脑袋,并且揪着头发把他的头提到面前看了一眼:
“这下,这个世界总算少了一些杂音了。”
说罢他便把头扔在了地下,又把刀在安守孝的毯子上擦了擦,收进了刀鞘,转身跑去和安思顺他们会合。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安思顺问道。
“大哥,一些小事需要处理一下,现在可以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
“好的,事不宜迟。我已经在离部落外五里外的地方藏好了四匹快马,即刻跟着我过去,早些离开。”
“好!”
四人赶到了拴马的地方。轧荦山最后回望了一眼安氏部落,此刻阿史德氏应当还在熟睡吧,不过从今往后,他很庆幸,这个似乎能够预料一切的女人再也左右不了他的生命了。
四人骑上马向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