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曦看着瘦眼肥陀,慢慢的爬起来,坐直身子,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身子有点虚,脸色很是苍白。
瘦眼肥陀想要去扶,可是伸出的手却缩了回来,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是谁,应该怎么去处理和这少年的关系,毕竟一千年的时光消磨了太多东西。
可是内心深处的触动,使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眼前的人当做最重要的人,是的,最好的兄弟。
于是他不在犹豫,上前一步坐在了柳曦身边,自然而然的把一只胳膊搭在柳曦瘦弱的肩膀上。
看着日出,看着河面,两人都会心一笑,没有了之前的伤感,他们同时都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心中如何的疑惑,那些过去的,在脑海里的残影,都不再去想,不再去深究,一切唯心而已。
只是一千年太久,有的事还不能瞬间转换过来,瘦眼肥陀搭在柳曦肩上的手,轻微的动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
……
壬武山,是夜郎古国里不起眼的一座土山,山下埋藏着丰富的煤炭,最近几年公路修到了这里,坑坑洼洼的泥沙路聚满了浑浊的山水,路过的山地车拉了一箱箱煤,几个打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斜挂着书包袋追着前面摇摆不定的山地车。
其中几个比较高大的学生,速度最快,追没多久就爬到车厢后挂着,随着山地车摇来摆去,好似几个地葫芦,老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稍稍把速度减了下来。
山地车缓缓的向前开着,轮子压过凹凸的地面,浑浊的污水被挤压溅起水花洒向车道两边,打湿了摇曳中的青藤树。
车后面很长的一段距离,一个浑身裹得很严实的胖子,斜挎着书包,焦急的喊道:“旗风快点,车慢下来了。”
“慢个屁,老子不追了,太他妈累了。”一个瘦弱的小个子跟着跑了一段后,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在哪里不停的喘着粗气。
胖子跟着再跑了几步,眼看是追不上了,也停了下来,找了块石头趴在上面,脸色红润,看着去远了的山地车,嘴里不停的呼吸着空气,待得气息稍缓一点,嘴里碎碎念道:“****的,开这么快去投胎啊。”
……
雨后的下午空气比较清新,连斜阳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尽管马路两边被来往的拉煤车喷出尾气喷得没有了正常的色彩,但依旧不能阻止它摇曳着苗条的身姿。
……
“妈的,这龟孙开得好快,刚才上车的那几个都是他们村的吧!”瘦弱的少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石块上看着没了山地车影的方向问道。
“是他们村的。”胖子看着一只趴在树叉鸟窝旁的黄鼠狼小声的说道。
“妈的,好大一只黄鼠狼。”瘦弱少年呼啦一下站了起来,随手丢了一块石子过去,打在树杆上,吓得黄鼠狼从树叉上摔了下来。
黄鼠狼哪里还敢停留,灵活的身手让它在落地的一瞬间,一个翻身,前爪在荆刺蓬上借力,向着树丛深处遛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胖子这才回过神来,励声喝道:“旗风,胖爷今天必须******。”
瘦弱少年看着咬牙切齿的胖子,眼神有点兴奋,摆开架势伸出手来道:“好啊,来就来。”
胖子此时那还会认输,狠了狠心,同样摆开架势,把衣袖往上撸了撸伸出手来,握了个拳状嘴里快速喊道:“哥俩好啊,六六六,五魁首啊,四季财……。”
随着口令,快速的变幻着手势,有时出四根手指,有时两根。
旗风早已摆好架势,见胖子出拳,那里还会留手,各种姿势也是随着口令摆出,嘴里同样喊道:“哥俩好啊,十在好得很啊,三元三……。”
一翻比划下来,胖子恨声道:“你妈的,你出太快了,这回不算,重新来过。”
刚才黄鼠狼被吓跑的事两人早已抛之脑后,又是一翻大战下来,胖子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不算,不算。别跑啊。……。”
……
时光轮转,光影交错,瘦眼肥陀拿开搭在柳曦肩上的手,眼神里的茫然慢慢消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身边瘦弱的少年,他心里暗自叹息。
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穿过了时间的轮回,去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这么长时间去苦苦寻找的人,却始终不能见。
不过一切尚好,自己没有来晚,或者说他本就不该存在,所以就不会有什么遗憾,只是一段岁月的流逝怎么对得起过往。
……
柳曦看着河面倒映的影子,随着碎波,眼神穿过,他看得更远,那就是印在水里的蓝天白云,想着过往,原来自己竟然忘了自己是谁。
胖子拍了拍旗风的肩膀,说道:“虽然一切皆虚幻,可是能来到你的世界,也算是找到了你,我希望你能快点醒来,我们都在等你。”
旗风重重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他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后怕,那团云是虚幻之云,那片海叫云海,可带人入梦的云海。
就像是虚幻的梦境却真实的存在,如交错的空间。
只是它不叫时光之云,可它却叫界云,是一个世界轮回的起始,它收容了整个世界存在过的幻像,一但被人触及,就会被困在其中,迷失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如若不能从梦境中醒来,就会化成光影,重组自己的人生,变成界云的一部分。
旗风回想着过往,思索着如何离开。
时光重叠了吗,没有,只是自己进错了空间,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将不会在存在。
他醒了,记得过去,却遗忘了未来,难道自己真的想起来了吗?
他感觉胖子在笑,他感觉这个世界的虚幻,他感觉自己好笑的认为自己就是柳曦,只是连精灵和小银也是假的吗?
他回头看着一切,看着落日余晖,看着精灵朝他摇摆着尾巴,还有停在船沿上的小银,他笑了。
看着周边的一切,他纵身一跃跳下船去落入水里,消失在茫茫无际的河面。
而当旗风跳入水的一瞬,小船和船上的一切都消失无影,一切似乎从不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