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处是高耸的山峰，最高处还有白雪的痕迹。脚下是一座不甚高的山，身后有一块重逾几千斤的巨大石头，石头并不为奇，奇特之处在于它安放在一块仅有海碗大的小石头上。另有一棵大树倚靠在巨石上生长，树五丈逾高，枝叶繁茂，在这晌午时刻遮下太阳留下巨大的阴影。
此山的一面是光滑的峭壁，上面只有千百年来雨水冲刷的印痕，间或的有些顽固的青苔，在微风中轻轻的招摇。山脚下是一条清澈的溪流，名唤佛停溪。相传，在数千年前，有一僧人云游至此，顿有所悟，背倚巨石而坐。而后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泻了三日。僧人只是微微一笑，用手轻轻一划，便把万顷雨水引导至山脚，成了溪流。风雨后，却不见了僧人。后来有上山打柴的樵夫称见僧人乘彩虹飞升而去。雨后放晴的天空中好似有佛的金影，僧人所倚之处也长出了巨树。因此，佛停溪由此命名。
此地若只是留有传说和旖旎的风光，那该是多么的美好。站在悬崖边上的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想，那就没有江湖，没有厮杀，没有死亡。男子身边还歪歪斜斜的站着几个人，都是受伤不轻，有的伤口还在淌着血。
“龙之，你已无路可逃，还不快束手就擒！”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把这个称作龙之的年轻男子唤回当下。是啊，此刻还能怎样，自己一方仅有四人，而对方是千军万马。龙之这边的四人，一位是身形高大，背着一个巨大盒子的壮汉。一位是穿着道袍却在头顶印着戒点香疤的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古怪之人。还有一位，虽被鲜血染红衣襟，却仍不能掩饰她是女子之身。曼妙的身躯在血浆的包裹下，竟不显半分狰狞之色，反倒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龙大哥，你不要听他们的，冰清玉豆本就该有我们一颗，他们是自相残杀，还诬陷我们下毒……”站在一旁的唯一一个女子道。
“算了，莫澜。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何必跟他们废话。”龙之淡淡的说出话，好似眼前的绝境跟他无关。
冰清玉豆，通体清凉，状如雀卵浑圆，色乳白，末端有一孔，血色。.书上多记载的信息，在龙之的脑海中是何等的熟悉。只是此刻，手中的玉豆却如火石般滚烫，让他有些拿捏不住。这用鲜血包裹着的玉豆，仍旧淌着血，传说里济世救人的良药化作了害人性命的邪物。
“龙之，你还要执迷不悟吗？”站在四人前方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怒道：“你为一己私欲残杀手足，是我修道中人的耻辱！你若还有一丁点的良知，就应该还回玉豆，拯救尚有一丝希望的修道人士。”
龙之轻轻地把手上的血迹在白色衣裳上擦干净，只是已经干涸的血渍，紧紧的粘在手上，像极了一种耻辱，不愿离开。龙之苦笑的摇摇头，却仍是未回答那位老者。龙之转过身，用不甚干净的手把莫澜脸上的发丝撩起，归拢至耳际，这样的干净的她，才是最美的她。
龙之看莫澜的眼神依旧深情，一如平日里的怜惜。他看着莫澜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澄澈，还是那般美丽。只有还有这双眼睛在看着他，这美丽的眼睛里还有他的身影，那么，他的一切，他都愿意去付出。
龙之缓缓的回过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时的呼吸，与其说是在恢复体力，不如说是给自己增加一点勇气。“噌”的一声，龙之抛出手中的剑。那把被抛弃的剑插在地上，剑柄在风中不安的晃动。
白发老者见龙之弃剑，心中泛起一丝欢喜之意。龙之本有一定的战斗力，加上剑奴和他身边那位似和尚又似道士的怪人，如果真做困兽之斗，自己虽是必胜，却也将再死许多人。老者心中思绪万千，却仍按兵不动，此刻龙之的弃剑之意尚未明了，不必着急。
“老头，今日，我留下，他们走。”龙之重新面对那群人，一群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不然，玉豆将不复存在！”龙之将冰清玉豆捏在指尖，举在众人眼前。只要他稍稍的一用力，这颗三十年才出的异宝将化为粉末。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这种东西，是自私的。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大家如蚂蚁筑巢般齐心协力，一旦牵涉到了自身利益，恐怕是连一分一毫都要计较了。
此刻，有人想要取龙之的性命，甚至是他身边的三人，谁也别想轻易离开。也有一部分人只是为了玉豆，那个属于传说的，可以延年益寿，提高修为的神奇豆子。
“龙大哥，不可能的。”莫澜几近哭出声来，声音沙哑并疯狂着，“不可能的，你死了，我绝不苟活！我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傻姑娘。”龙之笑了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却是有几分开心。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也许是等我死了吧。
“剑奴大哥，袁公子，我龙之今日求你们一件事。”
龙之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绝望。是的，他失败了，他龙之不仅梦想没了，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他今日是必死之人！
“我今日绝不可能活着走下山，只求你们能保莫澜平安。只要莫澜能活下去，我也就活下去了。“龙之，跪下去了，对着身旁的同样是浑身浴血的两个男人。”否则，我将死不瞑目！”
龙之跪下去了，又站起来了，不过站起来的，只是他的躯壳。曾经那个高傲的灵魂，已经随着那柄剑被丢弃，跟着膝盖上的尘埃一起被跪入土壤，不再高贵。他站起来，不曾看一眼身边的三人。每再看一眼，就多一分不舍。他害怕到时候自己不能再做出此刻的决定。
这个抉择太难了，这意味将背弃自己承诺的照顾她一生的誓言，也意味着自己将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意味着，将再也看不见她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