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云倾倾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见白溪静静坐在椅上了，神色永远不变的沉寂。
“师父？”云倾倾问道，云倾倾就见白溪渐渐站起身来，动作干脆，然后转过身去将医术推到一边，道：“醒了？”
“恩。”云倾倾觉得，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她通常话会少很多。
“从今天开始，我就会教你点别的。”白溪眸光深处，似乎藏着点什么，又因为太过平静让人看不清：“知道我要教你什么吗？”
云倾倾如实回答：“不知道。”
“与医相关，你能想到什么？”白溪问道。
云倾倾就想到医毒不分家，又觉得不像，依然答道：“毒。”
而白溪却当真点了点头，在云倾倾惊讶的目光中道：“那么这几天我教你的主要就是这些了，当然毒也分很多种，有的通过气味散发，有的需要食用，还有的触到就会中毒。”
“你来说一说你对毒的定义？”白溪轻抬脚步，走向屋内的一个角落，不知道在寻找着些什么。
云倾倾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看着白溪的目光就无法对答如流，想这毒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她感觉很容易的问题但是其实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定义，于是云倾倾道：“我不确定。”
“说。”白溪微微扬头，道。
“大概就是害人的物质。”云倾倾道。
白溪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么，你所说的害人是哪一种程度的？”
“接近……能够害死人的吧。”云倾倾说的很犹豫，她觉得师父不应该就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是这样吗？”白溪就出一口气，然后手指在找到的书上轻敲，最后道：“那你把软筋散这一类的东西定义在什么地方？”
“这……”云倾倾脑中一片空白，道：“我不知道。”
白溪就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将最上面那本老旧的书推进去，拿起下面的两本对云倾倾道：“毒的定义就是对生命体有害的物质。而不在于会不会致死。”
云倾倾站在那儿愣了会儿，就连忙点头，是她太片面的看待毒字了。
白溪看着云倾倾，嘴唇微张，眉间有点忧愁，最后仍旧是将手中的书推向云倾倾：“拿去吧。”
接过两本书，云倾倾看向白溪就有些不解，还要继续背吗？不应该边学边背吗？
而白衣自然看懂了云倾倾误解了她的意思，于是道：“带着这本书去后山生活十天，回来后我要见到效果。”
“额？”这怎么学？云倾倾很是不能理解白溪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白溪就眼帘微垂，眸光落在那两本书上，云倾倾就连忙盯着书，皮面都没有字，看着纸张应该是最近才写的，前后翻了翻，云倾倾就更愁了，看来不是件很好完成的事情。
“有信心完成吗？”白溪淡淡的看着，问。
云倾倾的内心其实是不确定的，而面上也很轻易的表现了出来，云倾倾的表情都落在白溪的眼中，白溪就道：“若是这般，你就不用学了。”
“有！”云倾倾就急忙道。一个人如果连坚定地信念都没有，在走向前方的道路上，岂不是更会摇摆不定。她明白白溪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对未知的事物难免会有不确定的情绪。
“那我现在就进山吗？”云倾倾问道。
白溪想了想就道：“你还是留下吧。”
云倾倾以为是白溪不愿意让她去学了，就愣了愣，她虽然不喜欢毒，可觉得白溪这么做，定然也是想让自己会的得到传承，如若这般，岂不是一个遗憾？
“把第一本上的解药，我给你提供药材，一天之内我需要你全部做到正确制作。明天一早去。”白溪道。
云倾倾就懂了，同时有喜有忧，喜的是，师父还是为她考虑的，忧的是师父自己对她也没有把握。
而解药的配方都是明确标注的一清二楚，云倾倾想，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
看在药材的那一刻，云倾倾又有了疑惑，问道：“为什么有的是湿的有的是晾干了的？”
“有的药效晒干了更好，而有的药性正在汁液中，晾干了后怎么能发挥最大作用？”与她来说，那根本就是浪费资源，不能合理运用，再好的药材也是白费。
云倾倾点头，这个学医的时候，倒是讲过，反倒是她这么久忘了好多东西。
于是一天之中，云倾倾的时间就都花在了研制解药上。
而等到快天黑后，云倾倾已经配好了，伸展下身体，并没有看见白溪，于是就打开门，想着白溪多半站在外面。从前的时候，白溪也喜欢站在外面直直的看着远方，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也说不准。
大概因为白溪一向严格的要求，她的做事效率几乎都很高，下手毫不犹豫，总之她觉得配药根本没有世人说的那么困难，最初学的时候也许需要几个时辰来调配，但是熟悉了以后，又有药方，即便没有尝试过也并不会很困难了。
而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阵冷风迎面袭来，云倾倾连忙闭上眼睛，隐约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身上，凉凉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倾倾就见原本翠绿一片的竹林，如今全部被白色覆盖，雪花堆了厚厚的一层。
云倾倾打眼望去，一片都是白茫茫的，白溪又正好总是一袭白衣飘飘，一时间，倒是难以在雪海中找到白溪的身影。
站在门口看了许久，云倾倾才终于找到白溪头上喜欢带着的一个浅青色的簪子。
云倾倾抬脚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走了有一阵时间，因为雪已经积了半尺高了，迈步到白溪身边，云倾倾道：“师父，外面天寒，进屋里吧。”
“恩。”白溪就将目光从正前方收回，偏一点头就能看见云倾倾，想着如今再看云倾倾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像刚刚见到这个小徒弟的时候低着头了。
转眼间，云倾倾已经几乎和她长的一样高了，已经完全可以和她平视，白溪就不知是喜是悲，转眼这么多年了……
“师父，你一直看着远方，是有什么牵挂的吗？”云倾倾问道。
白溪就摇了摇头，然后道：“这世界上除了你，我早已没有能联系的人。”
“那是曾经的故人吗？”对于白溪从前的生活，云倾倾以及整个将军府都完全不清楚，但是看着白溪每每这样的神情，她就总有种想要了解的冲动。
白溪顿了顿，最后依旧是决然的摇头：“曾经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甚至记不清自己是谁。”
她的存在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意义，让白溪这个名字，多留在世界一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坚持，现在再去想的时候，原由已经不再清晰。
“记不得自己是谁？”云倾倾觉得这未免是夸张了很多，一个人如若不知道自己是谁，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白溪顿了下，仔细的回想，留下的记忆当真只剩下这些年看着云倾倾一点点成长的记忆，还有些破碎的片段，她似乎不愿意想起也记不清了，也是，多少年了，再深刻的事情也被时光打磨的记不清了……
曾经深刻的事情，最后都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时间长河不断的冲刷，最后渐渐遗忘掉。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永远留在过去，曾经的或吵或闹欢笑泪水如今对她来说，也都只是过去而已。
“全都配置好了吗？”白溪转移话题问道。
云倾倾点头，白溪就转身准备回去看看，只是抬脚的时候，裙摆几乎尽数没入雪地，像极了一双小手
拉扯着她似乎不想让她离开，就轻易让白溪隐约记起些什么，最后白溪扭头又看了一眼一片白茫茫的远方，低头扯了扯裙摆，迟钝了一下的步伐还是迈了出去。
哪里还有什么人会害怕她的离开或者说期待她的留下。
等到进了屋子，白溪早已经将刚刚的感觉抛到了脑后，然后看着一瓶瓶东西，一个个轮流打开看，只一眼就排出了几个瓶子，道：“这几个不合格。”
“我看看。”云倾倾拿过来自己又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颜色，嗅了嗅气味，用银针拨一拨，觉得应该并没有问题啊。
白溪就直接从云倾倾手中拿过小瓶子，食指堵住瓶口，晃了晃然后递给云倾倾道：“你再看看。”
云倾倾就看见原本应该是特别细腻的粉末上出现了些类似砂砾状的东西。
“知道是哪里的问题吗？”白溪问道。
“应该是哪一步忽略了细节。”云倾倾道。
白溪就放下白色瓶子，然后道：“是后期处理不当引起的，冬天寒冷，你重制一遍，我在你身边指导。”
“好。”云倾倾答道，再次动手的时候，不仅每一步都细致了很多，而因为有白溪在，云倾倾心里瞬间就有了底。
白溪很少指导云倾倾，很多方面都是让她自己感悟，而若是教导，也是极为细致的观察云倾倾动作的每一步，最后哪怕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也会提出来告诉云倾倾那里不对，或者怎么做可以更好。
于是很快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白溪看完云倾倾的最后一种解药的制作，就道：“去睡吧，明早我会早些叫你。”
云倾倾躺在榻上，盯着一片黑暗的房间，转眼过去一天，出在这山林中，似乎时间飞逝，又好像每一天都过去都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一样。
不知道爹爹有没有还在生她的气，哥哥有没有还因为悠悠的事情伤感，娘亲和爹爹那天晚上吵架后怎么样了，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