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相府的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吃饭,林君卿这才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另外三个相夫。
名弦和自己坐在一块儿,坐在离主位最远、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林君卿不禁苦笑,看来自己是真不受宠啊。
饭桌上,她偷偷地瞄了几眼眼自己的爹。
生得十分瘦弱,一双叶眉微微锁着,鼻梁高挺,薄唇泛白,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白的近乎透明,还时不时会用丝帕捂着嘴咳嗽两声。
身着一袭白裳,不饰任何花纹,青丝垂腰,只用一根素簪束起,看着他苍白的脸使人不禁心生怜悯,即使这是她现在的父亲,林君卿也不由得在心底赞叹。
这怎是一个帅字得以概括啊!
而另外三个相夫则是拥簇在林丞相身边,各种花枝招展,金玉加身。
虽然三人气质是与名弦截然不同的妖冶和妩媚,不过细看三人的脸,则会发现总会有那么几处,眼睛、眉毛、嘴唇或鼻子,与名相公十分相似。
难道这林丞相还是个痴情的种?
察觉到这一点的林君卿有点不解,看向主位上的人。那又为什么将名弦安排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
林君卿又看回身边的名弦,一脸清泠,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关,修长的手指执着玉箸,连吃饭都像一副山水画。
我去,帅啊。
“君卿,”林丞相注意到她的左顾右盼,不悦道,“好好吃饭,你在看什么?”
林君卿余光扫到林心妍辛灾乐祸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碗筷,敛下眼睑:“母亲,我只是想熟悉熟悉这相府中的人,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
“这样啊,”林丞相一愣,随即轻叹了口气,“也罢,这失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别勉强自己,用完晚膳就回房里好好休息吧。”
听见林君卿失忆,名弦的睫毛轻颤,而后又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云淡风轻地吃着饭。
他不知道?坐在一边的林君卿到了这一细节,困惑不已。自己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如此不在乎?还是……根本没有人通知他?
看见名弦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脸上淡漠的神情。本来有些辛灾乐祸的梅君有些失望,放下筷子尖酸道:“怎么?听见君卿失忆,您作为父亲就一点关心都没有?怪不得以前君卿对您都还没有对我们这些小爹的好。”
名相公连停顿都没有,像是没有听见,继续自顾自地细嚼慢咽着。
林君卿只觉得好笑,这梅君一个男子怎么和一个市侩妇女一般爱嚼舌头,那一旁沉默寡言的林心然果真是他生的?
看着名弦丝毫不理会自己,梅君也好似感觉到了自己姿态有失,恼怒之余还是不依不饶道:“名相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理亏所以……”
“够了!”林丞相一声怒斥,“好好吃你的饭!”
梅君先是一愣,眼眶一下就红了,不甘心地瞪了名弦一眼小声回了句是,便装作听话地模样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只有一旁的林心然看见了自己父亲阴影下面孔的扭曲。
她作为梅君的女儿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父亲可怜。
都是他自作自受,虽然母亲平时最不喜的就是这名相公,可大家都知道,母亲也从不会看着名弦受一点委屈。
“弦儿,”饭桌上沉默了一会,林丞相开口看向角落里那个如谪仙一般的人,“君卿的事,你别太担心了,这病总会……”
“丞相大人,”名弦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放下碗筷,“承蒙款待,在下吃好了,先行告退。”说罢便起身离开了饭厅。
饭厅一下子尴尬起来,所有人都小声地吃着饭,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林君卿眯了眯眼,陷入沉思。
可恶!林丞相死死地盯着名弦离开的背影。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眼中还是没有自己?!
就连君卿,看着林君卿和名弦相似的面容,林丞相的脸越发的狰狞,就连自己和他唯一的儿子,他也当做那夜的污点一般不愿理会。
“啪!”林丞相手中的玉箸被硬生生地折断,断口处普通匕首一般锋利划破了她的手掌,滴滴鲜血从手上滴落,厅中顿时乱成一团。
“快来人!叫府里的郎中来!”
“还在旁边愣着干什么?拿水去啊!”
“母亲,您没事吧?”
“母亲息怒啊……”
林丞相本就暴躁,一看身边三个相夫的脸,隐隐重叠,又变成刚才那个男人的脸,心头愈加恼怒,挥袖大吼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是,”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退下了。林君卿冷眼看着这一切,也准备悄悄离开,不料却被叫住。
“君卿,你留下来替我包扎。”林丞相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眉头依旧死死蹙成两座高峰。
我?林君卿心下诧异,却还是顺从道,“是,母亲。”
凭什么?林心妍面上不解,心底在不断叫嚣,凭什么这个贱种就能留下来?
“母……”她刚想出声,一旁的竹君就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不要莽撞。
林心妍愤愤瞪了林君卿一眼转身就走出了饭厅。竹君若有所思地看了饭厅中央的男子一眼,便随着林心妍也离开了。
林君卿接过一旁下人端着的膏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给林丞相包扎着,只字不提刚刚的事。
“君卿,”林丞相看着林君卿细致的动作,刚才心头的恼怒平息了不少,而后又死死地盯着她道,“心妍上次去看望你,你说的那番话……意欲,何为?”
果然是她指使的啊,林君卿表面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还是在细心地包扎着伤口:“什么话啊?”
“就是你对于我和陛下的政见,”林丞相紧盯着她的脸,没有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啊?您是说儿子和心妍胡乱说的话吗?”林君卿恍然大悟地抬起头,一脸认真,“儿子当时脑中还不是那么清醒,一些疯癫之语就胡乱冒出来了,望母亲赎罪。”
她可没有说谎,当时她正理清脑中的思路呢,一张口就不小心说出了实话。
“只是如此?”林丞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那……告诉为母,你现在的看法是什么?”
“儿子只是一介男子,哪有什么大见,”林君卿像是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绷带有没有包扎好,随口答道。
“如果,我非要你说呢?”
“儿子的失忆尚未痊愈,对于这些政治局面着实不熟。”
想套我的话?再活几百年吧,林君卿佯装听话,却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你若不熟,我替你做主,如何?”林丞相眼里闪着寒光,抽出了包着绷带的手。
果然,被留下来没好事。
“但听母亲处置,”林君卿见包扎好伤口,静静地看着她。
“我,要你,成为雨庭的皇后。”
恩?
啊?
啥?
啊咧?
林君卿一愣,随后内心在咆哮。
做你妹的皇后啊!
劳资一个女的怎么和女的嗯嗯啊啊呀?!
用黄瓜吗?!
还是用胡萝卜?!
“这、这、”林君卿抽了抽嘴角,“儿子还小啊。”
“你已经十五了,”林丞相悠悠说道,“还有一年就及笄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说定了。”林丞相站起身来,一挥大袖就这样决定好了林君卿的人生大事。
“儿子一切听母亲的。”
林君卿闻言不得不应下来。
反正还有一年,谁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万一这皇帝纵欲过度得妇科病死了也说不定呢。恩……得妇科病会死吗?管她呢,到时候实在没法跑了也行。
“这才是我的乖儿子,”林丞相摸了摸林君卿的头。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为什么名弦就不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听话呢,若不是没有其他儿子,自己怎么也不会让君卿去啊。
“行了,好好养伤,”林丞相收回手,严肃地看着她,“一个月后,宫中会举办茗盏宴,当朝所有官员的公子都会去,你也去,得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可是儿子的失忆症……”
“这……”林丞相微吟,“也是,宫中的礼节,需要表演的曲艺,这都要人教啊。”
是啊是啊,那就不去那个劳什子的茗盏宴好了。
“这样吧,明日我会去请宫中仙乐司的司长亲自来教你,你必须在这五日里全部学会。”
欸?
“……是,”
五天?!你来试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