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苏政给沈苓打电话,他在一家酒吧的包房里和张淮铭喝得正酣,原本他们只是想叙叙旧,不知怎的,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
张淮铭一本正经地对苏政说,“你再不约沈苓,也不怕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段时间她是我公司的员工,我替你鞍前马后地献殷勤,你不怕她看上我?”
苏政只是笑笑,不可置否,而下一秒却拿出电话拨了过去。
张淮铭看着他的反应,有些跟不上节奏,却更加乐了,“你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苏政不言,他也没解释的必要。
张淮铭看着他,忍不住取笑,“苏政,我从没见过你笑得这么春心荡漾,看得我毛骨悚然的!”
苏政笑骂,“张淮铭,是不是身上皮痒了?”
张淮铭闻言,赶紧闭了嘴,他和苏政从小玩到大,论什么都差不多,唯独生意场上的那股子狠劲儿和打架的功夫,他不如苏政,也因此,他没少挨他打。
苏政见张淮铭不说话,有些满意。
兀自端了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变成了复杂难懂的表情,他看着那泛着晶亮的玻璃杯,自言自语道,“我快三十了,这年翻过去,我就是而立之年了,爷爷他们还盼着我结婚生子。”
张淮铭没懂他到底什么意思,只道是他在感叹自己年华已老,被家里催婚。
便笑着说,“苏政,就冲你这钻石王老五的身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立之年又如何,即便是花甲之年也有不少女人主动送上门!到时候你生一足球队,顺带拯救拯救咱国足!”
苏政亦笑了,“去你的,张淮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生一足球队?我看你倒是有这个潜力!花甲之年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是认我做干爹就是认我做干爷爷,我要来有何用?”
张淮铭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凑到苏政耳边小声说,“用来泄火!”
还不等苏政反应过来,他又急急端着酒说,“来来来,喝酒喝酒,什么结婚生子,什么三十而立,去他丫的,今晚不醉不归!”
……
A市的夜景,美得妙不可言,五光十色里,俊男美女来来往往,空气明明是冷的,却仍然有火烧的温度。
张淮铭喝得酩酊大醉,躺在沙发上胡言乱语,苏政还很清醒,一来是他酒力尚好,二来是他没有如张淮铭那样猛灌自己。
苏政结了账,出了酒吧,将张淮铭扶进了自己的座驾,转头对司机说,“老谢,把张总裁送回去!”
老谢看着苏政,有些担忧地道,“总裁,那您?”
苏政摆摆手,“不必管我,你先送他回去,我自己会打车。”
老谢点了点头,道了声,“那您注意安全!”然后便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苏政看着它消失于车流之中,才收回视线,仰头望着浩瀚如海的星空,立了一会儿,他才好像想到了什么去处,迈了步子往前。
顺手脱了身上的西装,搭在手上,解了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露了小片胸膛,又将袖子挽起来,一副慵倦的样子,帅气之中还带了点酷酷的感觉。
一阵凉风吹来,他感觉酒精给胸口带来的燥热,消退了大半。
城南机械厂老房区,红砖砌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隙之间长出来株株野草,那原本橙黄的一片在漆黑的夜色与柔和的橘色灯光下变得更加没有一丝生气,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关了一院寂寞,落叶被风扫得到处都是,老房区的工人住户多已搬走了,只剩下几户单元房里亮着白炽灯的光。
苏政倚在铁门处,点燃一根烟,借着烟雾缭绕的模糊,看着眼前的萧条,心里却忍不住是一阵怅然若失,他对这里的记忆,永远都停留在他上高中的时候。
那年,他父亲苏振庭因为生意上的一些失败,过度劳神伤心,生了场重病,而他母亲李柏淑为了安心照顾他父亲,便将他送到他姨妈李柏慧家,那时他姨夫王段钦还是这机械厂的厂长。
那段日子里,他待在姨妈家,过得无聊乏味,除了看书复习就是听歌打游戏。表姐王钰去了国外留学,听说交了个外籍男友,她倒是常常给苏政寄一些有意思的书籍或者小玩意儿。
原本苏政几乎就以为会那样浑浑噩噩地过完,直到回家。只是某天,他在大院里撞见了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她笑容明媚得如同阳光,萍水相逢的一面,他后来却怎么也忘不了。
那天之后,他一直在楼下等,希望能再遇到她,哪怕一次,他也会鼓起勇气去和她说话,只是等到李柏淑来接他,他也没能再见到她。
再后来,表姐王钰与那位外籍男友结婚,姨妈姨夫跟着移民,这老房区就彻底成了场梦,他回来过,只是老天不眷顾。
有时候他想着她的样子,不禁苦笑,喜欢了这么久的那位姑娘,他除了她的长相,便一无所知。
张淮铭曾经问过他,那么多女孩子,你就没个喜欢的?他没告诉他,其实他喜欢过,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子。
苏政每每忆起这段往事,心里虽然苦涩却仍旧有种幸福的感觉,那才是爱情,大概也因此让他坚持不懈到现在。
他掐灭手里的烟头,望着铁门里空荡荡的大院,有些释然。
“我找到你了,沈苓。”
回声被风吹到各个角落,好像在分享这一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