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萧煜的话,苏挽青也不禁替慧真紧张起来。
这世间鬼魂远没有达到肆虐的程度,比起大魏国万万的子民,些许的怨鬼厉鬼简直还不过人口的万分之一,再加上人们出于各种不同原因的顾忌,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大都会选择压下来。就比如这次的杨太守,他亲眼见到了狂躁的厉鬼和传说中的阴差,戏班子的花旦和一个下人也死在诡异事件中,自己的四子更是差点被厉鬼撕碎,如今处于惊悸之中,以后能不能恢复正常还未可知,三女儿又被查出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样歹毒心肠的女儿无论他怎么处置,和没有也无甚差别了。即便失去一子一女,杨太守还是会选择将这件事压下来,不只是因为三女儿的行径会有辱门风,这样日后嫡女的婚事甚至整个杨家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更因为鬼魂这种人们所不了解的力量会引起人们的恐慌,这与一方治理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即便像萧煜慧真这样的捉鬼师一生劳碌,也不会掀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苏挽青不清楚这个世间的佛法和道法发展到什么程度,不过从萧煜和慧真自信的表现和她以前在都城中进山拜佛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也不会存在高等级的神仙,或者修仙大成的人存在。
除了到寺庙上香礼佛,苏挽青并没有接触过更深层次的佛家活动,对于空门中人的讲究更说不上一二来,所以慧真对佛经的参悟,她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暗暗替他鼓劲儿。
慧真站在铜镜前,口中小声地念着经文。铜镜中的张梁起初有些茫然,随着经文地进行,他似乎有些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一轮经文念完,张梁还是完好地站在镜中。不知道是不是苏挽青的错觉,只觉得张梁的身体有些模糊了起来,只不过这种模糊太过细微,以至于她自己都怀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一轮地藏经念完,慧真精致的面庞已经开始泛白,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萧煜上前一步,低声道:“怎么样?还行吗?”
慧真看了两人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继续打了个手印开始第二次的念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慧真此时已经是第四遍念诵地藏经了,张梁的魂魄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不过在慧真念第三遍时,他好像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竟然开始在铜镜中用怨念对抗着慧真,失散的怨气也开始缓慢地聚拢,融入他快要消散的身体之中。
苏挽青可以看出,张梁聚集的怨气速度远比他自身消散的要慢得多,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会逃出慧真的超度。
令人担忧的,是慧真如今的情况。他由于消耗严重,不得不坐在铜镜前的地上,打着印伽的双手已经颤抖得十分厉害,面如白纸,豆大的汗珠不停地落下来,身上的僧袍都隐隐被汗水浸透,即便如此,他口中经文的念诵却没有半分停顿。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苏挽青心中有些急起来,她不自觉地拉住萧煜的袖子,“有没有办法帮帮他?”
萧煜同样神色严肃:“不行,即使再艰难,都要他自己完成,这是他修行的必经之路。”
苏挽青明白萧煜的意思,只是,最近的日子相处下来,虽然她还是不能相信任何人,但若论远近,萧煜和慧真还算是熟人了,她从心里不想看到两人出事。
又是两轮,苏挽青紧盯着慧真和张梁的情况,张梁被幻魂丹洗涤过以后,身上再也无法聚起大量的怨气,即便他有百年修为,没了怨气的支撑,在慧真一次次地藏经的沐浴下,魂体终于越来越淡,最后伴着他无谓的挣扎,消失在铜镜之中。
待张梁消失之后,慧真的身子也软软地倒在地上,萧煜立即上前将他扶起。
慧真的脸色白得吓人,有气无力地对杨太守道:“杨大人,厉鬼已被驱入地府,还请放心。”
杨太守倒是对两人的本事深信不疑(他压根没算着苏挽青),见他这么说了,忙招呼下人进来首尾善后。对着慧真十分客气地说了几句,除了感激便是要两人在杨府好好休息之类的,说完让下人送三人离开。杨太守也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今晚在杨府中的人来,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回到房中,天色已然开始蒙蒙亮,苏挽青躺在床上,一股疲惫袭来,闭上眼睛,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复又睁开,看着浅色幔帐的床顶,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需要时间好好整理思绪。
厉鬼张梁已经被送回地府,但苏挽青可以看出,驱逐的过程对于慧真的消耗是巨大的,恐怕他要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了。
很早之前她就想过,母亲和姐姐被从京城来的神秘人劫走,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她最先想到的是那个渣爹,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苏卿年(她渣爹名讳)本来可以让她们母女三人都死在苏府之中的,作为一家之主,他完全有这个能力,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她们赶出了京城,这便是他狼心狗肺之中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良知了。
既然将她们赶了出来,母女三人又低调隐居,苏卿年断然没有三年之后反悔,又派人来灭口的道理。那京城来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挽青隐隐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但纵观这一世,她的经历再简单不过,连得罪什么人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莫名被针对呢?
突然,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是他,是江翰。
苏挽青猛得从床上坐起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脏都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他抓走了母亲和姐姐,就像前世一样,他想用同样的方法再折磨她一次,因为他觉得这样更有趣。
这才是江翰的风格,他想要看她痛苦,像凌虐自己的宠物一般,从残忍的折磨中找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