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青听她这么说,忽然低头闷声笑了起来。
她笑着越过杨文丽,走到门边伸手关上了屋门,又笑着转回来,同样越过这对主仆,往里面走去。
越过两步,苏挽青猛然转身,一把拉住杨文丽的胳膊,为了防止杨文丽挣脱,她运了魔力在手中,将她拉到铜镜跟前,杨文丽原本因她粗鲁的举动而挣扎,却在看到铜镜中的张梁时呆住了。
整晚都在听人说府中厉鬼横行,那鬼魂残忍暴戾,附在别人身上将目标撕碎,她因为没有亲眼所见,虽然害怕却但感觉也没多么强烈。所以当她看到铜镜之中竟然是一个似人非人,浑身冒着黑气的怪物时,整个人都吓傻了。张梁被困在铜镜中,一张脸贴在铜镜边缘,两个眼窝黑洞洞的,透出一股股黑气。
杨文丽僵着身子,死死地盯着镜中的张梁,唯恐他突然里面跳出来。
耳边响起苏挽青毫不留情的声音:“这就是你召唤来的厉鬼。他连杀了两人泄愤还不满足,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差点把你的四弟撕成碎片!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杨文丽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
苏挽青没有错过她细微的情绪:“真的是你。”
杨文丽确定镜子中的厉鬼不会立刻跳出来,才勉强收起心神回道:“你说什么?”
“方才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却没有否认。”
杨文丽勉强扯出个笑容道:“苏公子说笑了,我只是被这东西吓住了,并没有听清你说什么,才没有答话。”
“是吗,”苏挽青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小堆朱砂,她却没急着动作,只捏了少量的朱砂在两只之间捻了捻,“听慧真师父说,厉鬼和召魂人之间是有依附关系的,除非这种关系切断,否则鬼魂是无法离开世间返回地府的。”
杨文丽皱眉看向苏挽青,似乎是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用意:“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召唤鬼魂的不是杨安吗?杨安已经畏罪自杀了啊...”
苏挽青眯眼看着镜中还在咆哮的张梁道:“如果召魂人真的是杨安,此时他已身死,照理说,今晚它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恐慌,萧煜和慧真应该第一时间将它送走才是,为何厉鬼还在这里?”
“因为他们送不走,又为何送不走呢?因为杨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召魂人!”
杨文丽低着头,屋内的烛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苏挽青继续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我也有办法知道。召魂人和鬼魂之间有一个连接的线,就像月老的红线一般,我们肉ti凡胎是看不见的,但是朱砂却能够让这条线暴露出来。具体用法嘛,便是要让召魂人离厉鬼的距离不超过一丈,将朱砂洒落两者之间,那根红线在遇到下落的朱砂之后便会显现出来。三小姐,不如我们试试?”
说着苏挽青便拿着朱砂的手,靠近唇边,刚做了个吹气的姿势,身旁的杨文丽便笑起来。她笑声中带着些许的哀婉悲凄,使苏挽青不得不停下来看向她。
杨文丽渐渐收了笑,目光颇为复杂地看了苏挽青一眼,那目光似是倾心少年的少女被辜负之后委屈的眼神,直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才道:“苏公子,你猜对了,我确实是那个罪魁祸首,是我将这只厉鬼召唤来的。”
杨文丽说着,目光转向铜镜,唇角带出自嘲地笑意:“我是太守府的三小姐,生母是田姨娘,她是奴籍,身份低贱,因此自我三岁起便被养在丽水居,由母亲身边的嬷嬷教导,无事不得与生母相见,”她顿了顿,笑出声来,“不过就算是让我们母女相见,恐怕她也没有那个命享受天伦之乐,在我五岁那年,她就病死了。从小到大,我们这些庶子庶女说是在母亲身边,由她亲自教养长大,可谁不是要小心翼翼的?若是惹了主母不高兴,她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让我们在后院寸步难行。”
苏挽青听着心中突然一阵难受,她和母亲姐姐为什么从府中被赶出来的?妻妾之争在深宅大院中永远不会停止。男人们一向不会有什么损失,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的偏向会给后宅的女人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番明枪暗箭的争斗之后,受苦的只有女人。其实女人们争来争去究竟在争什么呢?不过是男人的眷顾和家族中的地位罢了。
“我从小便知道我的亲娘在这个府中是没有地位的,我想要过得好,必须要讨母亲的欢心,做个胆小怯懦,乖巧听话,任人拿捏的庶女才能安稳度日。所以我从来没有和燕儿争过什么,我知道,即使争也是争不过的,可是...”杨文丽说到这里,看了苏挽青一眼,“有些东西,我是不能让也不想让的。”
苏挽青被她一双痴情的眼睛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跟着干笑了两声。
杨文丽继续道:“就这一次,只这一次也是不行吗?从小她便占着最好的,”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连父母的宠爱都比我多得多,这次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我小心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讨得主母欢心,嫁个如意郎君也算是能熬出头了,可就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燕儿都要和我争!凭什么所有好的,她想要的都必须是她的?”
苏挽青听到这里,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所以你听了慧真召唤鬼魂的方法,就付诸了行动?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杨文丽的目光定在了铜镜上,一双眸子中流露出怨毒:“目的?召唤来的不是恶鬼吗?是恶鬼就让它杀人吧!最好把我讨厌憎恨的人统统杀光!”
“仅仅是因为你这个庶女过得不如意,你就做出这种事?这满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你就不怕到时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是他们自作自受!满府的人都死了又怎么样,能弥补我这么多年来受的苦吗?燕儿她不是什么都想要吗?我就让她到死也得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苏挽青冷眼看着面前有些疯狂的杨文丽,心中止不住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