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苏子瑜便辞别爸妈匆匆坐上早班车,一路上既担心着大小姐,又挂念着褚飞母子二人。今天已经是初六,爸妈已经买好东西去姥姥家了,一年也去不几次。但是,今天今天不去也是没办法的。
在他看来,“义”字似乎比感情重要得多。
好在今天稍微晴了些,积雪开始慢慢地融化,路上的雪化的水在慢慢蒸发,仔细一看绝对能看到被光折射后的五彩斑斓。行人也多了,去酒楼参加宴席的,走亲访友的,游览名胜的,这样的日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黄金日,24K的。
苏子瑜在车上根本无心投入到这世俗,心中那一寸无比珍贵的净坛被关心与挂念填的满满的。
他想着今天那群人不会来找茬吧,就算那人不过年,那其他人呢。想到这里,他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到站后,赶紧买了两大篮水果就往楼上跑去,先去的大小姐那里,房间里没人,她的病友搬走了,大小姐床上倒是原样,可能只是上厕所了,苏子瑜揣度,总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过了许久大小姐还没回到病房,苏子瑜赶紧打了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他心瞬间就慌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平时的苏子瑜很沉着冷静,一副世俗完全侵扰不了他的样子,可对别人,尤其是大小姐这样的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他可以一点都不理智。
他赶紧翻着大小姐的床头,看看大小姐有没有留下信条什么的。
苏子瑜你傻了,现在都有手机了。不对,大小姐的手机没在自己手里,她妈妈拿着,这时在上班肯定不会随身带着,所以没人接听也属正常。想到这里,他总算舒了一口气。
苏子瑜坐在大小姐的床头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时而又轻轻抚摸大小姐的衣服,他突然怨恨起自己:自己从没有仔细看过大小姐,无论大小姐穿多漂亮的衣服特意让自己看,自己也总是摆摆手说不要捣乱。殊不知自己伤了大小姐多少次心,他在心里痛骂自己。“那次小甄刚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她摇摆着给我看,因为是在小摊上买的,我随口说了句‘便宜没好货’,虽然她没当场对我发脾气,可我明明看见她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淡,我还装作若无其事,我真是混蛋!”苏子瑜自责着,反思着。果真人一静下来就会发现自己犯了那么多错,无形中伤害了那么多人!
苏子瑜,你以为就这些吗?!从你们俩认识的那些日子到现在,你根本就数不清你伤害了大小姐多少次!那次你们等车,大小姐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两个在一起很幸福模样的瓷娃娃,她想买下来给你一个,她一个,可正因为在这耽搁了点时间就错过了末班车,你就对大小姐大发脾气,竟还说她磨叽、无聊,就知道没事干瞎耽误工夫!大小姐只是低着头小声地跟你说“对不起”,你知道她说了多少遍吗?你知道她也很自责吗?你知道你伤了她多深多深吗?你以为之后你气消了一两句道歉就能抹平大小姐心里的伤疤吗?你妄想!还有那段时间你起了口疮什么东西都不敢吃,只能勉强吃点面包,喝点牛奶,大小姐心疼你,就在超市偷偷买了个锅,买了些鸡蛋在宿舍里偷偷给你熬鸡蛋羹,没有东西给你盛,就买两桶泡面,一桶取出面块放在另一桶里面,就给你当器皿装鸡蛋羹,装好后大小姐让你去门口拿。你一边责备她浪费一边说自己不爱吃,大小姐知道你脾气太倔就端在你们宿舍楼道口等着,你心里却想着大小姐脾气太倔,你最厌恶这样的人了,大小姐越等你越生气,加上你宿舍的同学当着你的面就笑大小姐傻,你又羞又恼跑出去当着大小姐的面就把羹倒入了垃圾桶,大小姐站在那儿流着泪看着你,你心软了吗?软了?又是道歉,道歉有个屁用!你不做错还用得着道歉吗?你因几个不明原因的同学嘲笑就对大小姐那样,你还算是人吗?!
其他的我不说了,反正说了你又听不见。
“大笨蛋!”大小姐你别理他,我在生气,不想给你们做旁白了。
“小甄贞!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一大会,我都来了半个多小时了”
“出去办了点事”
“以后出去打电话给我,我陪着你去!你自己太危险,再说这几天那几个混蛋不得来找茬吗,你万一碰上了怎么办呢?”
大小姐我先压着气,为了你,我不与他计较。
“没关系的,昨天那人竟然给我的那个病友打了个电话,对我道了歉,说再也不会找我麻烦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一边剥着香蕉一边说,一副纳闷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苏子瑜转着头寻思着,看到了大小姐室友的床位,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今天走的吗?那人为什么知道他的电话?”他很紧张,担心怕是别人给设的局。
“对呀,今天早晨连早饭都没吃就回去了,我问她去哪她也没说,但她的病根本还没好啊。至于电话,她说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可能她男朋友把那可恶的人给揍了一顿吧?哎呀,谁知道呢,不管了,反正没事就好了。”大小姐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苏子瑜却有些纳闷。
已是下午三点,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苏子瑜打算夜里留下来陪着大小姐,他刚吐露这个想法就被大小姐一口拒绝了。
“这是女病房,亲,你怎么能够在这。再说你爸妈会担心的,一会我让我妈来陪我就是了。这里这么多人,其实根本就不用你们照顾。快回家吧,听话,大笨蛋。”
“好吧,你要害怕就给我打电话,说会话就不会再害怕了,Do you remember?”
“OK!拜拜!”他回去时一路不安,不是他多愁善感,实在是这一串情况都说不过去:为什么那些人不再来找麻烦了?难道真的是大小姐的病友帮的?她为什么要帮一个不熟悉的只是一个病房的人呢?她帮完为什么匆匆离开了呢?难道是因为害怕报复?可她既然敢做为什么会怕后果呢?苏子瑜百思不得其解。
他心里只盼着大小姐能安心地养伤,快快的好起来,希望那群人真的不会再来了。话说回来,他的爸妈也真是的,只顾忙着自己的工作连过年的这几天都不好好陪陪自己的亲闺女,确实有些心硬,有些不负责任。
大小姐也真是够能宽容的。
等苏子瑜走后,大小姐拿起手机打了一会电话,不知给谁打的。但是她的手机不是在她妈妈那里吗?怎么从虎妈哪里要得回?
挂断后,大小姐双手交叉顶着下颚陷入沉思,祈祷糟糕最好别来,来也要慢一点,自己好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她没打电话叫她妈妈来陪她,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一直到十二点才有了倦意,她很久都没体会过心累的感觉了。
大小姐刚要睡觉,一个电话便打进来了,这么晚了肯定有什么急事。她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她的,接了,只听见那边传来恐惧又嘶哑的声音。
“快找个地方躲躲,事情已经闹大了,那混蛋找了他大哥带了十几个人把我男朋友他们都快打死了,我之前怕出事就悄悄地跟着他们,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得这么严重了,他们连我男朋友兄弟的女友都不放过打得嘴角都吐了血,我要不是躲在货车地下恐怕我的下场还要惨”她说得十分激动,她太害怕,太懦弱,以至于男朋友当着自己的面被打成那个样子自己都吓得不知道报警。
“你快躲躲,他们要找你报复了,以为你找的帮手对付他们,快离开那,先不说了,我得赶紧帮忙救助这些人”说完她就挂了。
大小姐想这事果然闹大了,他们做事也太没分寸了,意思一下得了,干嘛非要动真格的?!她心倒是不慌,没有躲开,她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向他们说明了情况,请他们务必现在就到医院。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为民除害!
但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执勤的警察没有几个,恐怕来了也是凶多吉少。
大小姐拉开一丝窗帘,果然看到那群人气势汹汹地就来了,门口的保安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却被他们用刀架在脖子上,吓得他们不敢出声。大小姐盼着警察快点到,这群人要玩真的了,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肯定得被敲诈很多钱,还得连累很多人。
这时医院有人发现了情况,于是很快一些人无论值班的医生护士还是好得差不多的病人拿着椅子拖把就出来了,在楼底挡住了那群人。
一边有刀,一边人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医院里已经有很多人报了警。那群惹事的知道这样拖着,警察肯定会到,于是就要撤退。这时几位出来撸串的大汉看到了这种情况赶紧在外面把大门关上,他们在门口堵了一会,警察就到了,值班的,家属院的全来了。那群人一看已无路可退只好认栽了,有几个不怕事的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带头的制止了。他们乖乖地上了警车。
这事就这么完了吗?没有,大小姐病友的男朋友腿部落下残疾,几个兄弟也都骨折。幸好都没有生命危险。
大小姐一宿没睡着,想想这场景也太可怕了,自己从来没见到过。可仔细一想,他们总不能为了敲诈几个钱就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吧?她想不明白。
吃早饭时她妈妈给送来了她爱吃的卤蛋、麻花,灌汤包,一件新订作的漂亮的羽绒服。她一边吃,她妈妈一边质问她是不是上次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偷偷拿走了手机。大小姐汤匙刚放到嘴角,拿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妈妈问她用它干什么了。她骗她说给几位好朋友联系着方便。
谁知她妈妈信不信呢!
等送走她后,大小姐赶紧给病友打了电话问情况怎么样了,电话那边说还好,几个都稳定下来了,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自己男朋友的腿伤恐怕难以恢复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他为什么在你住院时不来照顾一下你,也太狠心了吧?”
“哼!”她苦笑一声:“我的伤就是被他打的”
“啊?怎么会这样?”大小姐不相信男朋友会把自己的女人打得这么惨,至少男人就不该打女人吧。
“怎么不会?我们都是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不像你们在城市这样舒适的环境里可以幸福地成长,可以受到很好的教育。我们一边继承着先辈的淳朴,一遍世袭着野蛮与无知,男人动不动就打女人,女人动不动就鬼哭狼嚎似的骂街。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像我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似乎对生活早就不再抱有希望,但他们又畏惧死亡,所以只求一天天能够混着,一天天熬着。不知什么时候是终点。
“那你们为什么就不努力读书呢,增长知识才能开阔眼界、修身养性啊”大小姐说的话发自肺腑,语重心长。
“谁不想用功读书学文化?谁愿意一辈子都生活在山沟里?谁愿意老死在那里?谁愿意整天只为挣饭吃的生活?可我们那里呢,穷乡僻壤,封闭落后,甚至有人连饭都吃不上,有人为了生活就把自己的亲女儿嫁到非常远的外地,说好听点是嫁,其实就是卖!外人给自己两三万就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甚至这辈子都见不着面。那里的人都守着那片枯山,从不想着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就算这样想也没钱能够学知识啊!”她话里带着哭腔,带着委屈,带着不甘,带着无奈。。。。。。
“唉,你和你男朋友是出来学文化的吗?”大小姐关切地问。
“文化?哼!早已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