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打精神睁开了眼我已经躺在内室的榻上,眼是睁开了,身体却不愿动弹。
宫女见我醒了走近榻前,“姑娘,您醒了?”
我不想说话,静静的躺着。
“姑娘您都躺一天了,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
躺一天?躺一天就躺一天。
“陛下说如果姑娘觉得累的话就在兰池宫里休息几日,不用随陛下去阿房宫了。”
阿房宫?他要去阿房宫做什么?
我缓缓坐起身来,用手掐着疼得要命的头,轻轻揉着太阳穴。
“你刚说什么?阿房宫?”
“陛下决定先不回宫,要去阿房宫巡视。”
阿房宫?那是专门为她而建的宫殿啊!这覆压渭南三百余里的阿房宫一次宴客最少容得下十万人,所喝的酒可以行船,所唱的歌可以震天,东西五百里,南北五十丈,周围的走廊直达南山,以南山之巅为其正门,以渭水之桥为其通道,以紫薇为标,以银河为座,以玉当石,以金砌砖,以珠宝为沙,以周鼎为釜,何等豪华,何等的气派!那可是能与日月争辉的阿房宫啊!
在他眼里,如果没有她的足迹,没有她的衣香,没有她的笑声,那也只是一堆土、一堆石、一堆朽木!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宫女端来了醒酒茶给我喝,我还是头一次如此放纵自己,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一杯醒酒茶令我轻松不少。
“姑娘,赵大人来了!”
赵高走进内室拱手说道,“陛下命小人来请姑娘一同用膳。”
“烦请赵大人回禀陛下,踏雪今日没有胃口,不能陪陛下用膳。”
“这……”赵高显得有些为难。
“麻烦赵大人就照我的话说。”
“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我起身梳洗,必须先处理好自己红肿的双眼。
宫女端来了食物,“姑娘,陛下让奴婢送来给姑娘的。陛下说姑娘一天没吃东西,多少还是要吃点儿。”
“放那儿吧。”
铜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情真的就能如此伤人吗?我用清淡的粥去冲淡胃里的酒,抖擞抖擞精神,我可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从内寝出来透透气,躺一天了是有些累,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夕阳已然西下,金色余辉下的兰池宫显得格外的尊贵。我伫立在殿前的屋檐下眺望一带远山,遐想无限。
良久,我转回头,他站在我的身后几步远。目光交汇,也只是俩俩相望,相顾无语。我们伫立原地,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我将目光移开,缓步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刚从他身边走过一步,无声的眼泪从脸颊滑过。
一夜无眠。
次日众人启程去往传说中的阿房宫。我不愿意独自留在兰池宫,经过了一夜的思考,我放松心情,和往常一样开心的随大部队一起启程。启程之前我找到了王贲和蒙恬。
“二位将军,这去阿房宫要多久啊?”
“也就是半日的路程,不会太远。”蒙恬回答我。
“那好,我最近在看《孙子兵法》,想必二位将军早就读烂了吧,可不可以结合二位驰骋沙场的经验给我现身说法啊?”
“姑娘也看兵书吗?”王贲好奇的问。
“怎么?女孩子就不可以读兵书吗?”
“那到不是,只是很好奇女子也能对用兵之法感兴趣。”王贲笑着说。
“正所谓开卷有益,各类的典籍都涉及一点也有助于增长见识嘛。”
“姑娘说的是,姑娘如此冰雪聪明勤奋有加,怪不得陛下整天都要你陪在身边呢。”
王贲一句话又说到我的痛处,敷衍的笑笑,我岔开话题,“那二位是不是愿意给我这个门外汉解说一二呢?”
蒙恬、王贲仰头哈哈大笑。王贲说道:“我二人自是愿意替姑娘解说,只是怕姑娘没有空闲。”
“这不是有半日的空闲吗?随便说一些还是够的啦!”
“你不用陪陛下解闷吗?你是乘辇,我们是骑马,这样说话不方便。”王贲道。
“谁说我要乘辇了?我今天可要骑马。”
“陛下能答应吗?”王贲问道。
正说着,赵高尖声通报,“陛下驾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地。
“平身!”
赵高走到御辇前撩起车帏。陛下走到御辇之前,搭住赵高的手,步上御辇,刚要上车却又顿了一下好象想起什么,四下张望,目光渐渐朝我这边投来。
“踏雪,还不过去?”王贲小声说道。
我抬眼看着他,我知道他正等着我过去。每次与他同乘车辇,他总是要先扶我上去。
“陛下,您上车吧,我要骑马听两位将军讲故事!”
我说完笑吟吟的朝一侧走去,虎贲军牵着他的旋风,旁边就是流云。
“流云,你回来啦!”
我拍拍流云的脑门,“你今天要乖乖的听我的话,不许再偷跑了哦!”
我翻身跨上马背。他见我已高坐马背没说什么,悻悻的踏上了御辇。
“启驾!”赵高高呼。
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兰池宫。
我随蒙恬、王贲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在中间,蒙恬、王贲在我的一左一右。
“踏雪,你要不还是回去同陛下乘车吧?”王贲劝我。
“怎么?瞧不起人是不是?我那日练习骑马可绝对是学会的,要不是那只可恶的狐狸突然窜出来,我才不会丢人呢,没想到的是居然被将军你给看到了。”
王贲哈哈大笑,“是啊,都怪那只可恶的狐狸。”
“本来就是嘛!”
“你们在说什么?又是骑马又是狐狸的。”蒙恬不解的问。
“那日陛下教踏雪骑马,本来骑得好好的,结果没想到从林中窜出来一只狐狸,结果把陛下的旋风给惊了,踏雪就摔伤了。后来还是我去把旋风给追回来的。”王贲给蒙恬解释。
“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整天都闷在将军府哪里会知道天下事?”王贲说,“你不知道,当时踏雪就快摔下来的时候,陛下骑着快马就冲过来救下踏雪的那一幕才叫精彩呢!我敢说,你要是看到的话,你都不得不佩服陛下的好身手!”
“呵呵,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那我错过了还真是遗憾呐!”蒙恬感叹。
“那可不!”
“二位将军,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好不好?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想岔开话题。
“好好好,不说这个,那前天你可是光彩了,把我们这些老将的风光统统都抢光了。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帮陛下除掉那头黑熊的?”王贲又问。
“对啊,我也想知道呢,那东西看上去就挺凶猛。”蒙恬也好奇的问。
“也没什么啊,我就是拿石头朝黑熊脑袋上砸了一下而已。”我轻描淡写的说。
“你胆子还挺大啊,要是别的女孩子早就吓得大哭大喊了,哪还敢拿石头扔。”蒙恬道。
“就是就是,本来我还不信,可是这么多虎贲军都亲眼看到的,再加上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佩服你啊。”王贲跟着附和。
“没想到你一个纤弱女子也能不畏猛兽,确实该拿头功。”蒙恬佩服的说。
他们二人的谈话始终都能跟陛下扯上关系,我不想再谈下去。
“好啦好啦,二位少灌我迷汤啦,这些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能不能换点别的说?”
“那好啊,你说想聊聊什么?如果聊什么针线女红的话,我们两兄弟可都是外行啊!”王贲打趣的说。
“嗬,你们当我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啊?”
“我看不像。”王贲道。
“我看也不像。那就不知道你是出自哪家的将门虎女?”蒙恬道。
“我?我到也不是什么将门虎女啦。”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只不过跟你们这里的女孩子都不一样而已。”
“确实如此,你越说我就越是对你好奇了。”王贲道。
“我,我也就不是普通人一个,都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难道我有三头六臂吗?我只不过跟普通人有点不一样而已。可能这就是常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到也不觉得旅途劳累。扶苏骑着马跟了上来,递给我一个皮囊。
“踏雪,你骑马也骑了好一会儿了,喝点水吧。”
“谢谢长公子!”
“父皇说外面太阳大,让你回去乘车。”
“麻烦长公子转告陛下,我觉得骑马挺好的,请陛下放心。”
扶苏应着,又骑着马回到了队伍中。
“诶,陛下让你回去你怎么不回去呢?”蒙恬问道。
“对啊,你之前不是总跟陛下一起吗?今天怎么如此反常?”王贲也疑惑的看着我。
“马车里太憋闷了,我想多骑骑马再练习练习。”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并悠闲自得的骑着马。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同他一同乘辇呢?可是那么小的空间就我们两个人,一抬头一低眼就可以目光相撞,那多尴尬,到不如骑马来得自在。
“停!”
赵高高声喊道。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王贲掉转马头骑着马走到御辇前,“陛下有何吩咐?”
“朕累了,要休息一下。”
“是!”王贲转而高声呼道,“众人原地休息!”
道旁正好是一片小枫林,可供大家乘凉休息。赵高扶陛下下车,我们也都纷纷下马走到林子里去休息。扶苏、胡亥、赵高、李斯随侍左右,蒙恬、王贲在他身后护驾。
初冬时节,万物萧条,我闲得无聊在林子里捡火红的枫叶。这一片林子里有好多好多的枫叶,我则捡得不亦乐乎。
“踏雪,你在做什么?”扶苏问我。
“没看我捡枫叶吗?”我头也不抬的回答。
“何必捡这些掉地上的叶子,要的话师兄命人给你上树去摘。”胡亥在一旁说着,接着又命令不远处的两个侍从,“你们两个,上树去摘叶子。”
“是!”
两人说完就往树上爬,然后在树上开始一片一片的摘叶子。
“你干什么?”我走到胡亥面前板着脸问道。
“我不是帮你摘叶子吗?掉地上的哪有树上的新鲜。”胡亥解释。
“你以为是买菜啊?没情调!”
我瞪胡亥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捡。被我这么一说,胡亥莫名其妙,其他人则在一旁偷偷的笑。
“我做得不对吗?”胡亥疑惑道。
李斯上前说道:“公子,这女子的心思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有待好好研究。”
胡亥似乎不懂,“丞相可否明示?”
赵高凑上前说道:“公子,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踏雪姑娘可非一般女子可比!”
陛下轻咳一声打断众人谈话吩咐道:“赵高,到车上拿点吃喝的东西来!”
赵高从车上取来食盒,然后在地上铺上大片绢帛,似乎是一次郊外的野餐。
“踏雪,过来吃点东西吧。”扶苏招呼我。
一行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我只能走过去。
“站着干什么,都坐下来!”陛下命令。
“谢陛下!”
众人谢过,席地而坐,我坐到他侧面,左边是扶苏,右边是王贲。
“陛下,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些点心水果,如果陛下需要的话,小人命人去取酒菜来!”赵高说道。
“不必了,将就着吃吧。”
“踏雪,来,吃这个!”扶苏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我。
我爽快的接过来,“谢谢长公子!”
“要不要吃点水果,我给你拿个梨。”扶苏接着又递给我一个梨。
“大哥对师妹真是关怀备至啊!”胡亥在一旁调侃。扶苏到是被胡亥这么一说显得有些不自在。
“踏雪是女子,自然应当多关照一下。”
扶苏一边解释一边低头抽出一把匕首切梨。然后递了一半到我手上。
“长公子,梨不是这种吃法。”我对扶苏说。
“吃梨还有什么讲究吗?”扶苏问。
“当然!吃梨应该是整个一起吃,如果把梨分开了,就成了‘分离’,那多不好!”
“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么深的学问,那好,这个梨不吃了,我重新给你拿一个。”
扶苏单独拿了一个梨开始削皮。
“像你这么削的话那到最后还能吃几口啊?”
我看着扶苏笨拙的削梨,就像未懂事的孩子一样,觉着可笑。我从他手上拿过梨和匕首。
“削梨要这样削才对嘛!笨手笨脚的。”
我一边说一边削皮给扶苏做演示。
“我从小在宫里都是别人削给我吃,所以还不会。”
说话间我已经将梨削好皮,将梨递到扶苏手上。扶苏快乐的接过梨吃了起来。旁边的王贲用胳膊轻轻碰了我一下,我看看王贲,王贲示意我抬头。抬眼间我看到他正盯着我,眼里有一丝难以琢磨的神色。我意识到之后赶紧说道:“陛下,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拿起一个苹果削起皮来,削好后递到了他面前,“陛下!吃个苹果保平安!”
他接过了苹果,脸色温和了好多,浅浅一笑。我吁了一口气,蒙恬、王贲相视而笑。
休息过后队伍又开始准备出发,我走过去牵流云。
“你还要骑马啊?过去坐车吧。”蒙恬好心的劝我。
“我发现我喜欢在马背上的感觉了!”
我跨上马背,见陛下一脸阴霾的上了车。队伍又开始出发,或许他真的有些生气,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回到车辇之内去尴尬的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