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次日早朝过后他又开始教我练习秦篆。现在练习秦篆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
“陛下,能教我写我的名字吗?”我仰头望他。
“当然可以!你很好学,朕很高兴!”
“那是因为我是陛下的门生,自然要比普通学子好学啦!”
“来!朕写给你看!”
他坐到我身边,在竹简上写下了我的名字‘踏雪’。
内侍禀报:“启禀陛下,长公子求见!”
“宣!”
扶苏进来跪拜:“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
扶苏起身看到了坐在案牍前的我。他一脸的尴尬,想必是为了昨晚的一席话。我朝他礼貌性的微笑。
“父皇,儿臣听您今日在朝堂上说要修养调理一阵,不知是不是父皇身体不适,所以特来探望!”
“朕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有些体乏劳累,想修养一阵而已。”
“既如此那儿臣就放心了。还请父皇多多保重龙体!”
“嗯,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朕修养的这阵子你就先替朕处理一些朝政上的事务。”
“儿臣遵命!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扶苏跪安离去之后他便转头问我。
“你跟苏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啊。”我装做没事的样子继续看竹简。
“朕难道看不出来吗?分明就是有事。”
“我和长公子前些天因为一点小事有不同的意见争执了一下,陛下放心,过几天就没事了。”我随口说出了一个借口,借此蒙混过关。
“真的吗?”他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喽,徒弟怎么敢欺骗师傅呢?”
“没事就好!”
他不再追问继续教我练习我的名字。
回廊
我趁陛下午睡之际独自去往御书房加紧练习。我从来都没如此勤奋过,就连高考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回廊前迎面走来了两个高大英挺、身着戎装的人,一个皮肤稍白,一个则是皮肤黝黑,两人一边走还在一边谈话。
“你也是,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还晒得这么黑回来,你不知道,烦闷的时候想找喝酒的人居然都没有。”那个皮肤稍白的说。
“我是有重任在身,怎可懈怠?”旁边那个皮肤黝黑的人说。
“那这次回来就向陛下多讨几天假来好好休息休息,也好多陪陪嫂子。”
“我就是不想总是待在家里才主动请缨的。”
“我说你也真是,嫂子那么贤惠的一个人,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不……”
谈话还未结束,我们已经走近,两人同时转过脸来望着我。
“阿房?!”
两人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居然又有人把我认成了阿房,还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两位是?”我疑惑的问。
“阿房,你,你活过来了?”那个皮肤黝黑的说。
“不对,她要是阿房的话那陛下怎么没跟她在一起?你是哪里来的刺客?”那个皮肤白一些的警惕性到是很高,还没容我再多讲一句就拔出剑架在我脖子上。
“我不是刺客。”我急忙辩解。
这刀剑可是不长眼的,万一不小心的话我就一命呜呼了。
“王贲,别那么冲动,问清楚再说。”皮肤稍黑的拉着王贲。
“王贲?原来你就是王将军!”我惊喜的说道。
“姑娘,你怎么会在陛下的寝宫?”那个皮肤稍黑的到是和善的问我。
“是陛下让我住这儿的。”
“我负责整个皇宫安全,我怎么没见过你?”
王贲的态度依旧还是那么冷淡隐隐透着寒光,似乎我是敌国的奸细。
“我进宫还没几天,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再说这些天事那么多也没机会啊。”
“这到也是。王贲,先把剑放下。”
“你别听她随便瞎编几句就信以为真,你忘了当年的长乐公主吗?她就是来刺杀陛下的。你可不能因为她也长得像阿房就心慈手软,那会危及到陛下的安危。”王贲不依不饶。
“王将军,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刺客。”
“少废话,老实交代,你是受何人指使?”
我无奈的摇摇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的剑又逼进一点,我已经感觉到了剑气的冰凉。
“王将军,你冷静一点儿。”
此刻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让他相信我,总不能让王贲把我当刺客就地了结了吧?
“通武侯且慢!”
我寻声望过去,扶苏正朝这边走来。他来了就好了,简直就是救星出现!
“臣参见长公子!”
“臣参见长公子!”
两人拱手参拜。
“二位免礼!刚才听到这里有争执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在吵什么?”
“回长公子,臣发现一名刺客正在审问。”
这王贲还真是武将出身,不加分析就给我扣上了刺客的罪名,我还真是冤。
“你是说她吗?”扶苏指指我,“她可不是刺客。”
王贲疑惑的看看扶苏又看了看我。
“她是踏雪,在宫里伺候父皇的。”
“那是臣失察了。”
“好了,现在没事了,我先告辞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扶苏就没有再看我,转身就离开了。
“王贲,我刚才就说了不要这么冲动,先问清楚再说嘛。你还不给人家道歉?”皮肤黝黑的将军说道。
“刚才在下一时情急,对姑娘有所冒犯,请姑娘恕罪!”王贲向我道歉。
“没关系,将军也是尽忠职守,宫里人员复杂,遇见陌生人要提高警惕是应该的。”
“瞧人家姑娘多大度。”旁边那人说道。
“将军过奖!王将军,哦不,现在是通武侯了,通武侯警觉性高、身手敏捷才令踏雪佩服呢。”
“什么侯不侯的,我还是习惯人家叫我将军。”王贲到是不在意这些虚名。
“还没请教这位是?”我看着旁边这位刚才一直替我说话的人。
他朝我抱拳,“在下蒙恬!”
“蒙恬?!你就是蒙恬!”我惊呼。
“姑娘认得在下?”蒙恬疑惑的看着我。
“久仰将军大名,却未曾见过。”
“哦。”
“姑娘是哪里人?”蒙恬问我。
“我是蜀郡人。”
“刚才是因为姑娘的相貌和一位故人太相似,所以……”
“阿房是吧?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蒙将军是阿房的结拜大哥。”
“你听陛下说的吧。”蒙恬说道。
我摇摇头,“我还知道你和逸云的故事。”
提到了逸云,蒙恬眼里放出了光芒,“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曾经见过逸云,她还托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你见过逸云?她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蒙恬显得异常激动,双手紧握着我的双肩,而且力道还在不断加深,不愧是军人出身,这么有力气,弄得我的肩膀几乎都快成粉碎性骨折了。
“能不能先放开我。”我都已经痛得龇牙咧嘴了。
“哦,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蒙恬赶紧松开了我。
“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她要你带什么话给我?”蒙恬心急火燎的追问。
“她让我告诉你,‘今生无缘,来生再续’,至于她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说起来我还是挺担心她的,那日赵梁差点追到了我,就证明他知道我被人放走了,现在还真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今生无缘,来生再续。她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忘了她,她还让你带这样的话给我。”蒙恬失望至极,“我若是能忘记她又何苦主动请缨北逐匈奴?”
“蒙恬,你看开些吧,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王贲劝着他。
“一段感情若是刻骨铭心的话,那就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蒙恬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你在哪里见过她?我要去找她!”
“邯郸郡的金州。当时我和她淡到过你,她只是说你是朝廷的将军,而她只是一个刺客,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蒙恬,你看逸云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你还是把这段感情压心底吧。”王贲极力劝慰。
蒙恬极度失望地转身往回走。看到蒙恬这般失落我也于心不忍。
“王将军,你们是好兄弟,你劝劝蒙将军吧。”我对王贲说。
王贲点点头,“那在下告辞了。”
兴乐宫
蒙恬与王贲离开后我打算找扶苏好好谈一谈,我必须承认我那天的话的确是很伤人,可我也的确是气愤扶苏对我的误解,今天扶苏替我解了围我也有必要当面谢谢他。
我来到长公子的兴乐宫,扶苏正在练剑。林安要通报,被我拦住,我知道他是在通过练剑来发泄内心的抑郁。我伫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扶苏将剑舞得似雪飞一般,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充满了矛盾或许还有怨恨,他们是父子,绝对不能因为我而成了仇人。一段练完以后,扶苏停了下来,看到站在一旁的我他并不意外,收起了剑走到我面前。
“找我什么事?”口气淡淡的,但是心却是平定的。
“我是来谢谢长公子。”
“如果是为了下午的事的话就不必了。”他似乎有些排斥。
“长公子,我想跟你谈谈。”我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把话跟他说清楚。
他注视我,思忖了一下,“我正好也有话跟你说。”
“那长公子先说吧。”
“那天是我喝醉了,至于跟你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起来,如果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我也正是为了那天的事情要跟长公子道歉,我说话也确实过火了一些,还请长公子原谅。”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统统都不记得了。”
“那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扶苏冲我微笑,我回他一个更加甜美的微笑。
“长公子,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我们相视而笑。或许扶苏那日真的是醉糊涂了,或许他只是不愿意再提,不管如何,整件事情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咸阳宫
我回到咸阳宫的时候已快接近晚膳时间。走进后殿陛下正和两个人在谈论,其中一个年纪轻轻,衣着华丽,另一个则是侍臣打扮。
我朝他们走过去,“陛下!”
三人同时望向我。
胡亥?!那个年轻人是胡亥!旁边那人不正是我那日在街上在胡亥耳边低语的那个人吗?他怎么也在这里?我走到他们面前,胡亥与那人同时用一种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让我好不自在。
“踏雪,这是朕的幼子胡亥,这是赵高,是朕的贴身侍臣,亥儿随他学习律法,现任中车府令。”
赵高?!臭名昭著而且遗臭万年的东西!那日在街上让胡亥放过我讨黔首一个口碑的主意估计就是赵高这个大奸臣出的,果然恶名不是虚传!今天我终于可以仔细认清赵高这个轼君犯上的狗奴才的丑恶嘴脸。他有一张瘦削的脸,突出的下巴,淡淡的眉毛下面长有一对小眼睛,不停地转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鹰勾鼻配着高颧骨,显得两腮更凹,脸上始终挂着谄媚的笑容。
“她是踏雪,随朕学习秦篆。”
介绍我的时候他还是没说出我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说我随他学习秦篆。难道我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门生?他终究还是没有把我当成阿房的替身,还是他还需要时间适应?心里一阵失落。
“踏雪参见幼公子!”
我正要跪下去,胡亥连忙阻止。
“姑娘不必多礼,既是随父皇学习那也就是父皇的门生,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妹了,以后都无须客气。”
胡亥似乎很友好的朝我笑笑。
“亥儿说得好,以后见了他们你都不必多礼了!”
“小人赵高见过踏雪姑娘!”
赵高脑子到是转得快,赶紧跪下给我行礼。他果然善于察言观色,陛下脸上有任何表情,他一猜就猜透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反应灵敏,说话却是慢条斯理,似乎每句话都是经过周详考虑才说出来的。
“赵大人请起。”
“谢踏雪姑娘!”
“赵高,你吩咐御膳房多准备些酒菜,朕今天高兴要与你们多饮几杯,也当是为你们接风。”
“是!”
赵高一溜烟儿的跑下去让御膳房传菜。
想到要与胡亥、赵高同席而坐我就觉得恶心,可是我又不能扫他的兴。赵高毕竟是他的贴身侍臣,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他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我只能勉强而又小心的应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