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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意外

内力盘旋,音浪席卷,葬花吟躲在房外只觉一阵清风吹过,这声音便融于风中向四方传送而出,清晰明朗,如吟之耳畔。

“呵呵,客有心交友,又怕无友可交心,只好不请自来,还却勿怪。”

唰唰。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从黑暗之中走出,身形一翻便已显出身形,借着屋内的灯火,葬花吟看得分明,这居然是王武师两父子。

开口说话的是王捕头,只见他上前一步,屈身抱拳,显得十分恭敬,倒是王武师背负双手,以背示人,只是他嘴角含笑,眼望虚空,葬花吟心中隐有所感,他在落下时瞟了自己一眼……

“原来是六扇门的高首,夤夜造访,有何要事?”

黑影人推门而出,此时他已撤下蒙面巾,一髯长鬓垂胸而飘,径自晃入眼帘,虽年过半百,双目却炯炯有神,面如刀削,冷色刚虬。

他黑衣而来,又是沿着屋脊进入,本不欲人知,可如今已露行藏,以他的身份,也不屑于再去做什么隐匿行踪,小偷小摸的勾当了。

“我们为何来此,陈将军应该心知肚明的吧?”

王捕头面带微笑,可手却始终不离腰旁的刀柄。

“哦?那倒是真要……”

蹬蹬蹬。

就在这黑影人捻须定神,准备与王捕头打上一番心理战之际,忽只听得阁楼外一阵脚步紧急之声,随即一张英俊的面容便已出现在楼道尽头,原来是那一双气质不凡的男女去而复返,只是年轻人虽然气息悠长,可这性格却是十分的急躁,人还未至,音已先传:

“姨夫,那百炼生不知藏于何……”

声到一半,断然而止,显然这年轻男子也突然发现自己这条信息说给了不该知道的人听。

“呵呵,现在不用请教了吧。”

王捕头笑容不改,黑影人面色发黑,年轻男子背上筋肉崩崩直跳。

“哼,退下。”

黑影人显然没有好语气,一声冷喝,任谁都听得出他胸膛里强压着的怒气:

“后辈不肖,治下不严,倒是让二位见笑了。”这一句显然是说给王捕头他们听得。

年轻男子心中委屈,却又无处申诉,可殊不知,他这一声毛躁,已然暴露了许多问题。

其一:他已成年,心性却依旧如孩童一般藏不住话,显然平日只知吃喝玩乐,思想境界不高;

其二:如此重要的信息,却在家中大喊大叫,诚然,他是太过相信,太过依赖家族力量,认为没有人能够闯入府内而不引起惊动示警,阅历浅,依赖心重,只这两点,便是行走江湖的致命创伤。

其三:黑影人将此秘密重担交托二人,甚至为了这个秘密连王武师也不惜被惊动,可黑影人却交给这毛躁男子,足可见此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身为族中重点培养的青年,却依旧如此不堪,观一得十,更可见府中,甚至整个族群中的年轻一辈是个什么样子,这家教礼法,祖宗规矩,恐怕早已被抛诸脑后……这如何能不令黑影人怒气冲天,可笑这年轻男子还心存委屈,真不知是白痴到了什么地步!

这要不是有外人在,黑影人直接一掌毙掉此子的心都有了……

“话说都说了,也别藏着掖着了,说全乎点吧。”王捕头倒是很乐意瞧这一出戏;

“哼,”可惜,只换来年轻男子一个不屑的响鼻。

论辈分,王捕头还要比他高之一头,可他却如此相待,不尊长,不知谦逊……这让黑影心头印象更增不满。

这谦逊非指对辈分的谦逊,而是自己一种修身养性的外在表现。

天外有天,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这是一种对于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深刻的自省……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陈将军,你可是失策了呀。”

口中啧啧,幸灾乐祸。王捕头一语便道破了这黑影人的身份,赫然正是镇远大将军陈竹心。

“见笑了。”

黑影人陈竹心此时却是捋着长髯,面色如常,如老友谈心。

可年轻男子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此句语出《孙子兵法》,然而将这句话反过来便是:面如平湖,实则胸有激雷。自己这位姨夫素以纪律严明而称,无论是练兵还是治家。如今这幅样子,显然是对自己不满到了极点。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我来说好了,”王捕头摇头晃脑,一点都没有身在敌腹的自觉:

“百炼生,不才区区倒是知道他藏身何地。怎么,陈将军要不要大驾走一趟呢?”

“既是故人相邀,岂能拒绝。”

“请……”

王武师与王捕头带头前行,陈竹心慢步先至,三人几乎持平,在一条直线上纵跃,这么点距离倒也无什么争胜攀比之心;而那对年轻男女,陈竹心的侄子心有不忿,咬着牙追了上去,不让须眉的侄女自然也是紧跟不坠,一行五人成两个梯队,纷纷向府外行去,前面三人轻功不俗,但后面两者衣着光鲜,府内家丁一眼便认出瞧之并无求救示警之意,纷纷不敢多事。

而也是借了他们的光,在暗处一道人影以第三梯队的姿势纵跃而出,吊在最后……

宁府外,对门。

如此深夜,正常人家自是熄灯就寝,可在此中,却有一家忽燃烛火,身影在烛光之中倒映在窗旁,明灭不定:

“有朋自远方来,寒舍薄茶,招待不周。”

一道熟悉的蓝衣人影轻轻打开木门,而后反身回桌坐于主位之上,斟茶品茗,一杯茶入喉,感着茶韵余温在腹腔内袅袅环绕,片刻后方才出声,而他话音刚落,门口便已现出三道人影:

“皮猴,你这耳朵还是一如既往地贼啊。”

王捕头当先一步,王武师悠悠随后,陈竹心面无表情,三人围坐在四方桌前,与百炼生分呈四个方位就坐,而桌上亦是有着四杯韵色清沉之茶。

待四人坐下时,那一对年轻男女方才赶到,守于陈竹心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百炼生,一言不发……

“夜深露重,想必诸位不是来找我喝茶的吧。”百炼生语气平淡,全无昔日傲气凌人之感。

“陈将军说吗?不说?那我可就说了。”王捕头呵呵的笑着,看着对面那脸色愈发阴沉的陈竹心,斟茶自饮,十分惬意。

“蛤蟆,在你说之前,还是把另外一位也请进来吧,”仿佛丝毫不知场中愈加凝固的气氛,百炼生亦是卖起了关子……

耳边风声划过,葬花吟作为第三梯队紧跟前方两道人影,却不敢如他们一般肆无忌惮的在屋脊上翻腾,好在府中家丁将一身神思皆凝聚在前方几人的身上,葬花吟边走边藏,虽是以记忆众人行进路线一点点跟在后面,倒也不至落后太多。

只是出了宁府,看到众人径直进到对面一座简陋屋中,葬花吟心中已隐隐有感,此时刚刚来到屋外墙角处,立时听到百炼生的声音传出,探窗一望,那对年轻男女面色大惊,可桌子上坐着的四人却是一脸平静,显然在他运使轻功时,行踪已然暴露,当下也不在藏着掖着,拐到大门前一步踏入。

“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好巧……”

一进门,百炼生便与葬花吟互相打了声招呼,也全然不理会那对年轻男女愤怒的目光,双手置于桌上,以蓝袖为媒介双手迅速抽叠,袖如云海翻波,指似万道金蛇,不一会儿居然被他凭空捏出一只虚幻杯影,随着他内力灌注,腾出一指在桌上轻点,壶中温茶如喷泉激出,十指交扣,翻飞缠绕,那道激射而出的茶水柱在这神奇手法下被快速的牵引捏合,茶水如丝线,在十指穿插中成一个与众人饮茶之器相同大小的茶杯,而后但见百炼生大袖一挥,这支由水制成的茶飞速掷向葬花吟胸前,三寸处骤停,急缓之间毫无滞涩。

“《水龙吟》?原来是你!”

在百炼生那桌人的眼里,大概可以看清楚他的手法,可在葬花吟这几个小年轻眼中,只见百炼生双袖叠了一下,便生出了一个全由水制成的茶杯,葬花吟好奇接下胸前这个茶杯,但觉入手处湿而不滑腻,韧而不坚硬,就好像真的把水捏在手里,感觉大是奇异。

‘《水龙吟》?是这个招式的名称吗……’

看到陈竹心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葬花吟心中暗暗揣测,或许这剧情已新出了别的走向。

“皮猴,这招『推杯换盏』,你已胜过了你老子了。”

看到百炼生显露出如此精妙手法,王捕头作为他发小之友,却是幽幽一叹,阴郁满腹。

百炼生身受重伤,一身功力只剩二三,如今用此高明之术,脸上却愈发红润,显然是一见生死大仇,已抛性命,如今逆运功力,想要放手一搏。

当他答应了百炼生,把陈竹心引来之际,心中已有所预见,可如今此事发生在他眼前,依旧是有说不出的气苦,只觉腹内茶气升腾,满口涩感混着心中苦闷,好似气球一般无处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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