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天气有点凉了,伊犁运输公司家属院紧邻汉宾公社,汉宾公社种植的桃树上的桃子都已摘完,叶子开始泛黄一片萧瑟的景象。
今天一早,关晴闷闷不乐地出了家门,她要去常宽的单位报到当售票员。伊犁运输公司的行政中心就在不远的大路街口,当关晴去报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在那儿等了。其中一位女孩说:“听说我们的工作要跟车卖票,经常出差呢?”
“挺好的,我已经在家呆腻了,早就想出去看看呢,不然在家里还要听父母唠叨。”
关晴听着她们的谈话,心里怪怪的。她不认为工作有什么好,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当售票员的工作。她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三人,其中有一位中年妇女看到关晴走进来,一副很凶的样子问:“干什么的?”
“我来报到。”
“出去,到外面等着。”被喝斥的关晴心情很沮丧地独自一人在外面傻站着。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跟我走。”常宽看着不高兴的关晴小心地说着,常宽了解自己的女儿,此刻他不忍心让关晴上班了。
“要不你再考一年?”
“我上班吧!谁让我没考上大学!”
俩人心事重重地一前一后进了领导办公室。
“主任,这是我女儿关晴,今天过来报到。”
“好,好,今年没考上大学?”
“没,没有。”关晴说话小得像蚊子。
“考不上大学有啥丢人的,你就在运输公司好好干,常宽,先让你女儿到办公室帮忙吧!”领导和气地对常宽说。
“不当售票员?”
“办公室缺人手,关晴是高中毕业生,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常宽连忙致谢。
“赶紧去办公室报到吧!就说是我说的。”
领导的爽快答应,并且安排了关晴不用出差的办公室工作,常宽觉得肯定是祖上积德了,不然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呢?
“你要好好干,再不要想考大学的事了?考上大学毕业还不是坐办公室?你现在就坐办公室了,多好啊!”
关晴没有吭气,她确定自己没有做好工作的心理准备,她甚至有点胆怯地进到办公室,还是那位态度不好的大姐。
“关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女儿关晴,领导说先到办公室帮忙,过来报到。”
“是你女儿呀!刚才我还支走她了呢?不要生气啊!我姓王,以后叫我王阿姨就行。”
“那我走了,老王。关晴麻烦多关照。”
“放心吧!”
常宽交待完出了办公室,心里有点担心关晴能否胜任工作。而关晴坐在王阿姨的对面,帮她整理文件档案。老王看着细心工作的关晴,对她顿生好感,微笑着说:“关晴,在这儿工作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谢谢,王姨。”
“我们公司工资挺高的,你好好珍惜,很多人想来还进不了呢,明白吗?”
关晴连忙点头,她明白了王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心人,心里隐有的慌恐在俩人的对话中悄然消散。
第一天的工作,关晴在兴奋中度过,没有压力,不用写作业让她觉得很空落。下班了,她看到一些学生背着书包回家,心里不是滋味。
“回来了,第一天上班怎么样?”福梅抱着侄儿关跃,自从关跃来家后,福梅一刻不离开他,她太喜欢自己的孙子了。
“还可以。”
“好好工作,不要丢家人的脸。等一会儿,你把菜切了,今天做拉条子吃。”福梅说完抱着关跃到商店买糖去了。关晴没事做,进到里屋躺在床上看小说,可她烦乱地翻着书。
“关晴,关晴。”葛慧的叫声,关晴一咕噜起来冲出卧室。
“葛慧!”
两人很久不见,高兴地手舞足蹈。
“去上课了?明年应该能考上了吧!”
“我好好努力。噢,关晴,今天我看到还有在发录取通知书呢。”
“这都九月五号了,不可能吧!”
“真的,说不定你会收到通知书呢。”
“我今天都上班了,无所谓。”关晴一幅愤世嫉俗的样子。
“不知道张小南现在在干嘛,人家是大学生了,他不会不理咱俩吧!”葛慧眨巴着眼睛看关晴的反应。
“他不理我们,我们也不理他。”
“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你考上大学了,也会不理我?”
关晴说完,脸灰灰的。
“反正我已经上班了,我们的命运注定不一样。”
“你就别抱怨了,关晴,我要是能有一份像你一样的工作,就知足了。好歹是地方指标,正式工。”葛慧的安慰让关晴心里好受了许多。
葛慧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关晴觉得以后不用看书了,反而觉得空虚。福梅抱着关跃回家了,关跃喜欢伊犁奶奶家,他一到家就爬到关晴的床上玩枪。
“下来,到外面玩去。”
关跃哭着跑出去了。
“怎么了?”福梅娇惯孙子,她生气地问关跃。
“姑姑不让我在床上玩枪,呜...。”
“不哭了,等会儿奶奶说她,奶奶给你热牛奶。”福梅安抚好关跃,她开始捅煤灰生火。她有焦急,煤灰四处飘散,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也落了许多。
“关晴,关晴。”
“妈,怎么了?”
“你说,你现在工作了,不用花时间看书,以后下班回来先生火,帮妈妈做饭。”
“让我上班就是给你们做饭洗衣服呀。”关晴很不喜欢现在的角色,她甚至觉得有点可怕。
“那你回家做什么?帮妈妈干点活儿累死你呀!”
“不累,不想干行不行?”
“真养了个白眼狼,还不如你考上大学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那我再上一年。”
“你再说一遍?”福梅怒火燃烧着,紧盯着言语不肆的关晴。
“我去生火。”关晴怯怯地说着进了煤房,咚,咚,咚,关晴的手还没好,她依然握紧鎯头砸着煤块。“谁让自己没考上大学?活该!”
“把洋芋和皮芽子切了,我和面。”福梅在院内威严地说道。
“好。”关晴应完声,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煤上,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