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我跟碎音一直聊到深夜才休息。我们聊了很多事,有关她姐姐的,有关瑶则的,也有关这整个神域界的。
还有,关于樱落雪的。
碎音说,她姐姐曾经跟她说过,樱落雪是绛樱族雪樱大人所创,因杀伤力范围大,术式残忍却精致,便被纳入了封祭之术的范畴之内。我恍惚记得,羽冥然的羽灵亡神,也是这样的封祭之术,只不过他是神魄者,羽灵亡神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可以杀人,哪像我,时灵时不灵的。
可是,没有人知道雪樱大人为什么要创出这样的封祭之术来,明明只是巫女的灵力,明明对人类和妖魂无害,那即便能割断草木,宰杀妖兽,也不过就比普通的巫女灵术要高级那么一点儿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的樱落雪,就可以伤人呢?”趁着夜色,我趴在床上没好气的问着身旁的碎音。
“我感知过你的灵力,很正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碎音想了想,道,“难道会是因为你是人类的缘故吗?可是这也说不通啊,人类只是很普通的生物,在神域界内,我们一直都觉得人类很弱小,很脆弱。”
“哈,人类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哦。”我冲碎音笑道,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啊,有时候也是很坚强的。”
“嗯,或许神域界的看法,真的要改一改了。那些老古董长老们,一个个都那么古板严厉,难怪无论个个巫女都怕他们,个个神魄者都要敬而远之呢。”碎音撇了撇嘴,不满的嘟囔道,“还有我姐姐……”
“哎,碎音。”我截下她的话,说,“你姐姐,跟那些长老不一样的。可能你现在不懂吧?以后,说不定就会明白啦。”
碎音看了我一眼,黑暗的房间里,她的墨绿色瞳仁美的如绿宝石,又如琉璃般光华溢彩,“安茗夏你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而已,干嘛一天到晚装作自己懂很多的样子?”
装?
哈,或许是吧。
“那是我看上去的年纪。自从老子做了神巫女以后,这心智感觉留像是三十六岁一样,哎……好老哦。真希望赶紧回现世去,要不然我非得跟这里的巫女婆婆们一样,看破红尘,将自己锁在小庙堂里,再不问世事了。”
“哈哈,尽瞎说些什么。”
后来,碎音困了,沉沉睡了过去,我睁着眼,满脑子都是烦心事,这些天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这房间建在皇庭的底部,跟地牢无疑,尽管装修还算不错,但也无疑也就是一个固若金汤的牢房罢了。
星御啊星御,连你也把我当犯人看了是吗?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错在,没有遵守神域界的规矩上么?
哈哈,真是荒唐的离谱。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类来遵守神域界的规矩?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巫女而已。
我眼眸一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嘲一笑。
什么人类巫女,我不过就是一个拥有奇怪灵术的一个人类而已。区区一个人类,要怎么跟神域界的这些长老抗衡?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多少世面,我也不懂什么道理,除了会骂人,会多管闲事,会打抱不平,我还会做什么?
我想起白天将巫女令牌丢在镜沫离裙角下的一幕,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撇清和镜沫离还有寻舞冷隐她们的关系?
啊,真发愁。
我闭上眼睛想要睡觉,可是却发现,因着心里烦心事太多,怎么睡都睡不着。
碎音侧身一把抱住我,我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她那不情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吶,今晚就抱着你睡一夜哦。”
“切,”我故作嫌弃,“谁要你抱啊。你可以自己抱自己啊。”
“瞎说什么呢你,怎么自己抱自己啊。你抱一个给我看看。”
“哎,大晚上被那么恶心行不行?”我推了她一把。
碎音来了兴趣,睡意全消,“你敢推我,哎呀安茗夏,你等着你。”
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就朝着我的脸面上直直砸来,是枕头。我哪里会示弱,直接抄起脑后的枕头朝着碎音就劈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
算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星御他们不管怎么样,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嗯……一定。
第二天一早,碎音便走了,说下次再来看我。可是我知道,软禁只是一时的,马上就会接二连三的麻烦不断,碎音怎么可能还会有下次来看我的时间?
之后,寻舞来看过我过一次,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哦,还带着她的神魄者,那个叫西寂的少年过来见我。说起西寂,他可是我见过整个神域界里,最温柔阳光的男生了,他看着寻舞的眼神,是怜惜而宠溺的。寻舞唇边的温婉浅笑,还有眉眼中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仿佛现在都只为了她面前这个男孩所独有。就连看我的神色,对我露出的笑容,都没有对西寂露出的那般温柔甜美了。
“你们以后要是结婚了,一定要请我哦。”我冲寻舞和西寂说道,然后伸手拍了拍西寂的肩膀,怅然道,“以后寻舞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她哦,她可是我的女人,就算你是她喜欢的人,要是敢伤害她,我也不答应。”
西寂笑得温浅而清朗,“这是一定的。”
我看着寻舞和西寂,忽然觉得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啊……
我不知道只是在不甘心什么,是不甘心自己和凌澈没有这样,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抢了去?
寻舞让我不要担心,说她会在外面帮我求万严长老不要对我实施那么严苛的责罚。我说不用了,这样会连累她。可是寻舞很认真的说,如果怕连累的话,她就不会跟我成为朋友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很担心我的状况,毕竟她不想看着我,一直被软禁在皇庭的底部,不见天日。
那是我被关在底部的第三天,再有两天,就是凌澈跟神魄者少主们对决的日子了。
可是,我已经整整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凌澈了。
莫名的开始想他,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瘦了还是胖了,还有小比,也不知道它陪着凌澈到底好不好。
我真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当初是我通知羽冥然他们尽快到我家带凌澈回神域界,也是我让凌澈认清楚他自己的身份。神域界的二皇子殿下,难不成真的要一辈子只做一个平庸无奇的神魄者吗?即便可以,那他的生活,又真的能够一直安静无忧下去吗?
即便活着也不会安稳的,我不想再让凌澈以后的生活充斥着白眼和非议。即使他安安分分的只甘愿做一个普通的神魄者,将自己身体里魄渊皇的鲜血掩埋下去,那些神魄者长老也不会放过他的。
只有在神域界占了一席之地,地位仅此于星御,他才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做错,是……没有错。
后来趁着羽冥然来给我送晚饭的时候,我几乎似乎软磨硬泡让他帮我去跟星御说一声,能不能让我见一下凌澈。
因着不想让凌澈分心,所以我所有的事情,包括冲撞银尾,在祭奠阁被镜沫离罚跪,还有什么肆意动用灵术伤害到巫女族的长老,甚至被软禁在这里的所有事情,夜凌澈都一概不知道。
“你现在怎么想要见他了?之前让我们带夜凌澈回来的那几天,你可是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冥然的声线依旧冰漠,“那个时候不去,现在为什么想去了?”
“那个时候,不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吗?”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那个……现在我知道要说什么了。你帮我求求星御,就见一面好不好。”
冥然看着我,忽然闭眸微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真的很少很少见到羽冥然会叹气,就在我觉得惊讶之余,冥然已经开口道:“安茗夏,说真的,现在的你是不可能见到夜凌澈的。要是以前还好说,你是他的神巫女,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没人会拦着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不一样?”我疑道,“现在哪里不一样?”
“你出言顶撞巫女族长老,已经坏了巫女族的族规。还有你的灵力,上次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的封祭之术,居然会伤人?你知不知道肆意动用自己的灵力在神域界伤人,是要处以极刑的?!”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狠厉,看得我很不习惯,我被他很少的狠厉吓了一跳,微微退后一步,扶着一旁的桌子有些无措的看着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封祭之术为什么会伤人。那些巫女,不是都没事吗?只是小伤……”
“小伤?”冥然皱眉厉声道,“原来你以为,这都只是小事吗?你见过我的羽灵亡神,你知道封祭之术的杀伤力有多大。上次在现世,你的樱落雪不一样毫不犹豫,没有停歇的杀了只妖魂吗?而且那只妖魂,我的羽灵亡神说不定还没有你的樱落雪杀的快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