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澈站在不远处的旗杆顶上,修长的身姿在夜色的天空下微微显出少有的冷漠,高处的风吹起他外套的衣角如鹰的翅膀一般在空中飞扬着,猎猎作响。小比趴在他的肩头,轻轻的开口问道:“为什么凌澈要跟子语说那些话?”
“没什么特别的。想说就说了。”少年扬起脸,看着夜幕上黯淡的辰星,眼瞳的光泽微微落些落寞。
“我知道凌澈你是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了。可是,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凌澈你都已经撑到现在了,而且星御皇陛下也已经给了你神域界二皇子的身份。只不过是那些势利小人,口上不留德罢了。”小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凌澈的耳朵内,凌澈听了也只是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小比站直了身体,“子语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转世呢。她变成了噬魂,好歹还是心存一些怨念的,虽然没有到严重的地步。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转世呢?”
“没事,这不着急的。清魂界也不错,如果真的不能及时转世,先在清魂界待着也好。反正,我答应过她,不会再让她受欺负的。小比,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要跟子语说那些话是吗?其实,我只是不想子语跟我一样,在那么小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已。同情心泛滥了吧,可能是我身体里那一半人类血液在作祟。哈哈,小比啊 ,”凌澈的笑声落进空旷而寂落的学校里,显得尤为单薄。
“说起来,其实我早就是孤身一个人了。”
我坐在庞大的艺术展厅着,前面黑压压的坐满了圣皇里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的学生都来,被金黄色灯光笼罩下的舞台,是耀眼而绚丽的,我看着穿着华丽的几个主持人以高昂的声调报出了苏沫的名字,他们身后垂落的大红色天鹅绒帘幕缓缓的拉开了,只见苏沫穿着一身水蓝色连衣裙,一双白色的长靴长及膝盖,她黑色的短发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柔的光泽,跟那次在天台上一样,只不过这一次的光芒要更加的华耀一些,我看见她化了精致的妆容,漆黑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双瞳闪烁着迷人的浅光,薄唇的唇角上带微微上扬,缓缓的将手中的话筒微微移到唇边,随着鼓掌声的落下,她柔美清晰的声音在大堂里缓缓的唱响……
“她应该多感谢你,”坐在我身边的夜凌澈轻轻的笑了笑,“没有你她不可能站在这里。”
“我又不需要别人感谢,”我白了他一眼,问:“话说回来,你不是五班的吗?你不去和你们班的人坐着,跑到我们班的座位来做什么?”
顺便提一下,上次我跟他提过蓝沐泽怀疑他成绩的事情之后,夜凌澈就故意考差了一回,又重新回到了五班去。自此以后,他没有再考过第一名,控制着成绩就在中上游来回的飘荡,蓝沐泽都觉得奇怪,怎么以前的第一名如今成绩下降了那么多,我只能以玩心太重的理由搪塞了蓝沐泽。
夜凌澈挑了挑眉,“我们班那帮女生太烦了。你们班男生多,所以安静些。”
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满头黑线道:“……你真了不起。”
夜凌澈闭上双眼说:“当然了不起,好歹也是神域界的二皇子殿下。对了,这几天太累了,我睡一下,结束了喊我。”
“知道了。”
苏沫的歌声让我响起子语离开时候的样子,她很开心,已经没有任何的怨恨了,大概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在最后一刻变成妖魂,小比说过,妖魂是人类在死前积累了大量的仇恨和怨念而形成的,简单点儿说就是怨念使他们没有办法转世,我看着苏沫那沉醉在自己声音里的样子,心想如果我没有找回她的声音,她会不会也堕落到自杀,然后成为害人的妖魂呢?
所以,我是不是挽救了两个人?
“你在想什么?”闭着双眼的夜凌澈在身旁问我,他没有睁开双眼,头靠在椅背上,声音懒懒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
“废话,巫女和神魄者心意是相通的。你在想事情的时候,我多少会感应到一些。”
我偏过头,笑了笑,“这样啊,真是神奇。哎,我是想问,是不是巫女死的时候,如果她们怨念的话也会变成妖魂吗?”
“不会。巫女如果是正常的因使命灵散,可以有转世成人的机会。但是如果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灵散以后就会,魂魄永世都要如到泽荒之地,永远突破不了那里的封印,永远永远都要受到痛苦的折磨和煎熬。”凌澈淡淡的说,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我,问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最近才觉得,说起来我们其实……”我微微眨了下眼睛,看着苏沫在舞台上纤细的身姿,开口道:“根本什么都不算。”
“安茗夏,”夜凌澈看着我,眼眸里微微闪过一道淡淡的冷意,“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我没有办法让子语能留在这个世上,我没有办法让她再以人类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她一定有很多很想实现的愿望,她那么大的孩子,应该是跟着爸爸妈妈去游乐场,抱着自己家里养的小狗一起做碰碰车,摩天轮,吃着好吃的冰淇淋和热狗,她应该过这样子的日子不是吗?”我微微低下头,唇边淡冷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成为神巫女的意义到底是在哪里?”
夜凌澈偏过头,或许是厌倦了我们这样子的谈话,其实我也早已厌倦,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说出来。我的确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我成为这个神巫女,都他妈的不过是别人的一个替身而已。
“所以连夜凌澈你都不知道对不对?其实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祭对吗?”
夜凌澈立即偏过头看着我,他的表情已经冷到零下,“够了安茗夏,不要再说了。这样没有意思,知道吗?”
展厅里来回不绝的响彻着苏沫动听歌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好听的声音在此刻却来回的折磨着我的耳朵,我很不耐烦,我也很厌恶,真想马上站起身冲着苏沫大声喊一句,“不要唱了!”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不干苏沫的事情。她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拿回她的声音。
“那你敢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白祭吗?”我怔怔的看着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凌澈沉默的看着我,很久很久,我看着他都觉得脊背在发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突然很想找个话题就缓缓这个气氛,可是正当我想要开口的时候,我看见夜凌澈冷笑着开口对我说了三个字:“我不敢。”然后他就站起身,转身离开了艺术展厅。
我不敢?
什么叫我不敢?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修长英俊,可是同时却落寞冰冷,我低下头,乐曲的最后一个节拍静静的在我的耳边落下,温柔缓浅。
终于我还是冷笑,没有追出去道歉,
“果然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白祭……”
夜凌澈回到彻里原野,他拉开自己脖颈上的领带,将外套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打开,一边走一边看着淡蓝的天空和开满紫色花朵的田野。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夜凌澈忽然回头,见是冥伽,便没好气的转回头开口:“爷爷,你这样会吓死我的。”
“你哪次来没被我吓几回?”冥伽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笑着说,“那个孩子呢?你没有带她回来吗?”
“你说小比啊?在家吃东西呢吧?”
“我不是说小比,”冥伽爷爷更正道,“是那个人类孩子,你怎么没带她过来?”
夜凌澈的表情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她不能算是我的巫女。”
冥伽微微正色,“那她算什么?”
“够了爷爷,”凌澈的眼眸有些轻冷,语气却是疲倦的,“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我知道,你还想着小白那个孩子,”老人站在少年的身旁,看着神社的方向,缓缓道:“可是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久的都足够让你忘记她。”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白祭的。爷爷,你还记得吗?她是因为我而死的,谁都可以忘记她,只有我不能,而且我也不想。”夜凌澈淡漠的说着,同时他望着神社的方向,声音渐渐的有些低缓:“爷爷,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冲动跟羽冥然比试?”冥伽的目光和蔼的落在夜凌澈的身上,“凌澈,过去的事情再后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神魄者都有可以转换时间的能力,可以在任意的回到过去。可是就算回去了,生死这样的事情依然没有办法掌握。你只能看见过去白祭是怎么死的,却没有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自然法则就是这样,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去后悔你已经无法阻止的事情呢?你不想心在的这个孩子下场也跟白祭一样吧?这才是你该去阻止的,你必须保护她不受到任何的威胁,必须让她能过安全的活着,必须的知道吗?因为这是你的职责。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还会封祭之术,跟小白一样,拥有不同寻常的巫女灵力。”冥伽爷爷偏过头,微微笑道:“你应该庆幸你有这个女孩做巫女。”
“为什么该庆幸?一天到晚就知道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夜凌澈头痛的按着额角,“有时候真觉得累。”
“起码她上次看着你的时候没有跑出来跟你吵架呀。”
夜凌澈一愣,问:“上次?”
“就是你去看小白的那次,我看见她站在树后看着你,好像挺伤心的。我还奇怪,她找你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为什么不出去,想了想,应该是她不想打扰你和小白的重聚吧。所以说呀,人类巫女的好处就在于她们有其他的感情,不像一出生就在巫女家族的巫女一样,只知道找出体质玉,其余的什么都不会,也不会想。当然,小白是个例外。”语毕,老人又补充一句,“那个孩子,跟小白倒是有些很像呢。”
“她跟白祭没有可比之处。”夜凌澈冷冷的说,“一点儿都没有。”
“别这样说,起码她现在可是你的跟随神巫女,神魄者要对自己的巫女好一点儿,小白死的时候,你答应过她什么你忘记了吗?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这条命,是小白的,不是你自己的。所以,别总是糟蹋别人对你的心意。”
“我知道了,爷爷。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您不用太担心。”凌澈冲冥伽缓缓一笑,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