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的人生只是一场虚构。有些事情不要只看表面。”村长拍了拍华生的肩,便拿着两张小凳子向家里走去,把整个星空留给了阳华生。
华生回家的路上,见到有人在丢冥币,拿着银枪对着上天一阵唧唧歪歪。大概又有人升天了。这个世界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当然每天每时每分每秒也有人出生。死与生一线牵,无所谓死,亦无所谓生,世界总有一天会毁灭。平和年间,动荡不安。浮躁的夜有如水的音乐响起,他沉浮在水中,被一种柔情所挤压,突然耳朵边上响起了一阵军队的号角。他喜欢军歌,喜欢军队的号角声,他的左手又开始疼痛起来,他用力地握着,死死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的心突然变得坚硬,那是一种柔软至伤后的一种坚硬。
越走近家门口,阳华生的心就越疼痛,从来没有路灯的小村,他家门口突然有了一掌灯。他远远望着,这张掌是桔红色的,仿佛冰心笔下写的那张小桔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一篇文章。那个作家活得真够长。还有那个写《家》的作家,巴金,活得也真够长的。阳子笑着说:“那个作家写《家》,可是家就是自我放逐的逐被截去双腿丢进了墓穴。亦或是海豚把月亮掩藏,并受伤,而桔灯有火就永远不灭,所以我爱桔。还有***,他描写了橘子洲头,可是他没有写桔子红了。他活了83岁,于是便有了巴桑皇后。文字写多长,人就能活多久。80岁还游泳,却永远过不了三。”于是,没有谁能够永垂不朽,能永垂不朽的是爱,还有历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写历史的人的记忆,这才是真正的永垂不朽。既然***不敢像秦始皇那样说要千秋万代,那么月亮之上就只有一座代表秦始皇的山。当然秦始皇没有找到海市蜃楼,他连抒写都不要,自然他成不了三皇五帝,更不会成为神仙,所以他的王朝仍然是一个短命的王朝。所以我们是炎黄子孙,黄龙在天,炎在火星。”阳子开着玩笑,拍着阳华生的脑门,轻轻地说,仿佛就是一盘青菜,里面撒了几粒盐巴,一切就那么简简单单。
阳华生仍然沉浸在阳子大言不惭的书写当中。
他一进门就是一个火钵。他一抬头,母亲的遗像印入他的瞳孔。一股悲怆从他的心底掠过,却只有三秒钟的疼痛。
父亲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很平静地说:“你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好。”
阳华生非常沉默地为母亲上了一柱香。他的耳朵边又传来佛音,像魔咒一样传递到他的心间。他再次想要撕裂自己。他的眼前飞过很多只蝴蝶,它们翩翩起舞,最后结成一个巨大的“殇”字。他的内心莫名传送来一阵的巨痛,仿佛原子弹的爆发。这个瞬间,他的眼前飞过一幅血腥的画面,原子从十七楼纵身一跳,下面只有一滩血水,走近一看,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给母亲烧完冥纸后,父亲又给他打来一盆水,他洗了手和脸。父亲又给他打来一木盆水,他和父亲在大木盆里洗脚。
“母亲,什么时候去逝的。”
“你回来之前的三个月。”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愿意。这样也好。”
阳华生显得非常的沉默。他什么也没有说,再次沉静地从父亲手中接过旱烟,“噼啪”、“噼啪”地抽起来。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大爱无疆,大象无形。
父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天气变了。”
这天晚上,阳华生睡得特别地沉。他向来睡眠很浅,有时候还会醒来好几次,可是这天晚上他一次也没有醒来。
太阳的温度刚照在他的屁股上,他就醒来了。阳光还很微弱,他打开窗户,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很清凉。他走到正厅,平时早起的父亲,还没有醒过来。他想去外面舒展腰身。他一打开门,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了。
阳华生见到一个女人穿着大红的嫁衣吊死在他家的门口。他走出去,反转身来,见到喜林的脸。她的舌头就那样伸出来。他回头,仿佛见到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五分钱的冰棒,目瞪口呆,又视若无睹地注视着这一切。当然,她还是会为那个叫做七二的男孩感到内心莫名的纠痛了。对了,这个女人是为一个叫做冰的男人而死。阳子说:“奶奶欠的债,由另一个女人偿还了。哎,可惜。一个叫阳子的女人又欠下另一个叫冰的男人的一顿饭。”
阳华生还知道阳子从小不喜欢有亏欠。他想的不是喜林的死,而是阳子的宿命论。五分钟后,他才感觉到疼痛,他无力地抚摸上喜林的脸,把她从绳子上取下来。
第十章走投无路
一
阳华生冷静地从自己的床上把席子抽出来,平铺在地上。父亲起床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夹背心,披着一件有些陈旧的衬衣,慢慢地走出来。他见阳华生搂着一张席子,便说:“华生,你在做什么?”
“喜林吊死在我们家大门口,你给你家媳妇找一块墓穴。”
父亲浑浊的眼珠变得漆黑,他张大嘴角,突然就拜天拜地起来。“华生,华生,你赶快去通知喜林他家父母,你还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