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华生再次回过头望着喜林的脸,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时间的流逝让华生的内心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想再打牌,因为牌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村长却很有激情,他比华生大不了几岁,满脸卷曲的大胡子,眼睛有些小,却很光亮,里面暗藏着许多的玄机。他对华生说:“等下打完牌,我们去打鸟。我那里有猎枪。”
华生的眼睛再次滑动了一下。这时父亲站起来,把他的旱烟送到他的手旁。他抽着父亲的烟,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可以拿到一手好牌,可是每次他刚要吃糊,别人就先行一步。他可以拿到关键的一张牌,却等不到要糊的那张牌,即使他仍然可以比别人多抽牌,换牌,可是他要吃糊的那张牌,村长就可以拿到三张,最后一张永远在最下面。
天色渐渐暗了。华生输了200元,爱到深处是零,化为虚有。喜林说:“华生,你还可以赌,也许你可以全部重新洗牌,这样,所有的好牌全部会在你的手里。当你拿到一副崭新的牌,它们都会听你的话。”她说完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弱,仿佛没有吃饭。他从刚开始出发的时候,就发现喜林的变化。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生命的光也越来越弱,可是却说不上哪里不好。
“喜林,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呀!我很好。”她站起来旋转了一圈。非常的漂亮。
“喜林,你什么时候嫁给华生呢?”大家开始起哄。
“今天晚上。”喜林笑嘻嘻地说。
从她无所谓的语气里,华生知道她只是开玩笑,便没有太认真。
“算了,今天就打到这里,我们去捉几只麻雀回来吃。”村长咧开嘴角淡淡地说。
四
他们沿着村后一条小路上山。山上全部是一些沙桐树和泡桐树,当然也有枫树。只是枫叶还没有红,现在还是初夏。村长沉默地带着他沿着一条新开出来的小径向上行走。地面有些滑,黄泥小径看来是新僻出来的。
“这条小路,我从来都没有走过,新开僻出来的吗?”
“是呀!新开僻出来的,这样上山容易,即使路程稍微远了一点。对于女人来说,走远点没有关系,只要有人开路。当然男人就是开路的人。华生,我们不能逃避命运。”
阳华生沉默着,他还在琢磨着村长说的话。村长名字叫李胜。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姓阳,而只有村长姓李,他跟随母姓,所以他姓李,姓代表着氏,他们都不能更改着命运。
半腰山上,他们见到一座新坟,坟前没有立碑,什么也没有。光凸凸的黄土岭,阳华生有些怔忡。
“我们杀生,先敬一柱香。这座新坟,四周都是沙桐树,前面是一片开拓地。后面是王陵。我们这里埋藏着一个逝世的先哲。”村长一一向华生诉说。他沉默地听着,拿着村长给他的一柱香跪在了坟前。
阳子说:“我在十二岁的时候,没有拜菩萨,而是拿着人们供养菩萨的香火钱去寺外烤牛肉串。我很喜欢吃牛肉,可是我不吃猪肉。”
华生很清楚,阳子是肉食动物,不过她更喜欢吃海鲜,吃那些不需要人花力气眷养的动物。她还告诉华生,她从小与猫一起睡。她家的猫每到春天就会离家出走,可是它怀孕后就会回来,生下猫,这些小猫不与母亲亲热,全部睡在阳子的身边。她和猫谈了九年恋爱,直到她小学三年级。
阳华生的瞳孔里全部是阳子的记忆,他每上山一步,他的记忆就更深刻一些,这些影像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记忆。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任何属于自己的记忆,或许他的记忆根本就不复存在。
他的眼前又掠过一幅画面。那是一栋破旧的二层复合结构的楼房。成一个凹之型,而楼宇的后面是一口水井。沿着水井左右两边都有一条小巷。左边的小巷右手旁每隔五小步,就开一扇门,而左手是一楼二层楼的楼房,门开在临街的路面,直到四扇窗后,有一扇门。很破旧的木门,进门就是两张床,床上有很旧的坟帐,上面有蜘蛛网,有些脏,床上是一些破棉絮,还有一个装着菜的网。主人是从温州过来做生意的,他们家老大,叫小蔓,沈小蔓。她的脚有些微跛,她有些残疾,他们家养育着很多只猫,雪白的皮毛,眼睛呈现绿荧荧的光。阳子很喜欢这些猫,小蔓跟她关系很好。一直对她说:“阳子,我们家的猫产下了仔仔,那么我就送一只给你。”
阳子一直相信沈小蔓的话,即使她并不想要养猫,她觉得猫如果喜欢自己,它会自动来到家里,譬如像外婆家的猫,它们来捉耗子,因为外婆家很脏,没有收拾的人家,耗子自然就多。多了耗子自然就来了猫,有了猫那么家就分离。她觉得外婆就是离家出走的像猫一样的女人。
后来沈小蔓家的猫产下了仔仔。阳子无聊地问小蔓:“你不是说送我一只猫吗?”
小蔓的父亲皱起眉头,他说:“阳子,猫会找主人,它们不是送的。”
于是阳子去捉猫,她发现一直与她友好的猫,居然比耗子还灵活,而她小时候常常害怕的狗居然来到她的脚边,添了添她的脚。这一年她八岁。阳华生继续爬着山路,走到半腰,他看见了村里的渔塘,他发现村里的渔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非常的宽,俨然成了一个大水库。上面有些白鸟,还有一个渔人穿着梭衣,戴着斗笠坐在小舟上,而他的船上有渔网,他没有撒网,而是在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