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琇莹意识到了什么,她以手肘支撑着起身,无奈手肘实在使不上力,她重重跌在了地上。姚琇莹一点点挪动着身体,她已经疼得麻木了,只能靠着冰冷的地砖刺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昏厥过去。
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姚琇莹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守着,等她化作灰烬了再走。”
耳边是轰隆轰隆的声音,仿佛地面也跟着颤动,石块砸在了后背,仿佛骨头都要被砸断了。木材被烧焦的味道,噼啪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的灼热,无不刺激着姚琇莹的感官。
滔天的大火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姚琇莹拼尽全力往前爬,一根房梁忽然坠了下来,直接压在了她的腰上。姚琇莹听到滋滋的声音,是火焰在烤着自己的肌肤,灼痛从腰间席卷全身。
姚琇莹痛得惨叫出声,压着她的房梁实在是太沉了,任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来,姚琇莹只能生生感觉着烈火爬满自己浑身,到最后她能感觉到火苗蹿上她的头发,似乎有千万只蚁虫噬咬着她的头皮,又痒又痛。
她的手指紧紧抠着地板,指甲已经折断了,只在地板上留下斑斑血迹。
姚琇莹不想死,即便沦落到这般不人不鬼的境地,即便她已经是众叛亲离,即便等待她的是另一重地狱,姚琇莹仍旧不想死……
她的眼珠子已经被挖掉了,眼窝血腥可怖,她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烂了……可是姚琇莹仍然觉得不甘心,她在心里立下誓言,倘若有来生,她一定要将今生受到的伤害加倍还给曾经欺辱过她的人……
无边的痛楚袭来,姚琇莹终究沉沉昏了过去……
姚琇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她还是两三岁的模样,绾着垂鬟髻,在院子中蹴着秋千,穿着玉绸袍子的小少年在一边紧张兮兮的护着自己。她伸手去抓小少年的头发,每每快触到他了,她又荡着秋千往高处飞过去,她无忧无虑的笑出声来。一个温婉端庄的年轻妇人立在庑廊下,一边听着婆子向她禀报事情,一边笑眯眯看着他们。
姚琇莹缓缓睁开眼睛,心脏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揪紧,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噎得生疼。她静静躺在那儿,脑子里只剩下幼时的情景。
“小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姚琇莹听到这声音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感觉到自己胳膊被人摇晃了两下,她眨眨眼,才发现自己眼睛竟然能看见东西了,头顶是葱绿色绣着花鸟鱼虫的纱帐。
穿着秋香色比甲的枫叶撩开纱帐,挨着她手边坐下来。
系在纱帐上的香球不断散发出浓郁芳香,阳光穿过雕花槅扇照了进来,刺痛了姚琇莹的眼睛,姚琇莹又是觉得脑袋疼又是觉得眼睛疼。
她怔怔看着枫叶。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枫叶被她看得有些发憷,小心翼翼问道。
姚琇莹不搭理她,扭头去看屋子里的陈设,首先看到的就是博古架上摆着的一个天青釉面的汝窑花觚,里面供着三两朵拒霜花。
这……分明是自己未出嫁前的闺房。
“今儿是什么日子?”姚琇莹刚一出声就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喑哑。
枫叶倒了杯茶水给她,又掏出帕子擦着眼角,“小姐忘记了,今天是九月廿九。可怜的小姐,你昨日向沈公子告白被拒,还被……还被沈公子……沈公子看上去明珠美玉似的人物,一点也不顾及咱们小姐的颜面。”
姚琇莹捧着茶杯,看着茶水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听着枫叶说的话,忽然有些想笑。枫叶现在与她说着沈皓楠的坏话,素日里还不是一个劲撺掇着她向沈皓楠表露心迹?甚至,在她怀有身孕时还偷偷爬上了沈皓楠的床。
“小姐也不要伤心了,沈公子只是还不明白小姐的好,等他了解小姐了,定然会喜欢上小姐的。咱们小姐生得天姿国色,试想会有谁不喜欢小姐?”枫叶口若悬河的说着,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鄙夷。
眼前的姚琇莹偎靠着软枕坐着,乌黑柔顺的发丝披在肩上,一张小脸略显病态的苍白,她是垂着头的,枫叶看不清她的神情。
姚琇莹微微点着头,她啜了口茶水,心中却是暗暗思量,九月二十九,又是她当众与沈皓楠表露心迹被拒,莫非是回到了五年前?她以茶杯掩着唇角的一抹虚无缥缈的笑意。
既然苍天有眼,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怎敢辜负?继母孟氏,姚琇茹,沈皓楠,这笔账她总要讨回来才是。
姚琇莹正想着事情,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