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听见陈姑姑传来的消息时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他从不曾料到陆紫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间只觉得震惊无比,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才慢慢恢复了理智,更是想起了太医话。
“不行!皇后现在的身子受不住这孩子,朕纵然舍不得,却也断不能拿皇后的命去赌!朕这就去劝她!”
“皇上且慢。”陈姑姑出声叫住了景澜,沉声劝道:“皇后娘娘向来都是有主意的,皇上与其苦心劝皇后娘娘舍弃龙嗣,倒不如尽快延请天下名医,力保皇后娘娘身体无虞,也只有这样,才是对皇后娘娘最好的选择。”
景澜剑眉紧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私心里是希望这孩子能生下来的,只是却不能以陆紫清为代价!
正当景澜犹豫不决之时,守在殿外的吉安却突然通传道:“皇上,白大人进宫求见,说是有关于蜀地的要事与皇上相商。现已等在御书房内,皇上您看……”
景澜心中一禀,看向陈姑姑,略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你先回去照看皇后,若是皇后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回禀朕!切记,万事都以皇后为先,你可明白?”
“是,奴婢明白。”
“等皇后顺利产下朕的皇儿,朕就准你出宫去白府,安享天伦。”
陈姑姑谢了恩,临退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着前朝的事情,蜀地是景越的领地,原本这两人相安无事也就罢了,难不成刚平静下来的大靖又要再度祸起萧墙不成?而这注定是宿敌的两个男人,一个是陆紫清的丈夫,另一个,则是她倾心之人,无论谁输谁赢,都不是一件好事。
景澜刚一赶到御书房,白烨颜就将百里加急的战报呈了上来,光是看着白烨颜的脸色景澜心情就沉重了几分,能叫一直以来都镇定自若的白烨颜变脸,想来事态定然非常严重。
果然,等到看了折子后,景澜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冲上心头,破口大骂道:“放肆!简直放肆!景越这个逆贼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勾结外邦蛮夷来霍乱大靖!他怎么敢?只怪朕当初一时心慈手软,就该乘胜追击,叫他再无活路才对!”
白烨颜是第一个见到这折子的人,自然明白景澜现在的感受,只是眼下却不是生气的时候,最该想的正是应敌之策。
“皇上息怒,臣一直派遣细作,留意蜀地的一举一动,当初逆贼景越退居蜀地之后,就一直沉迷深色,整日与酒乐为伴,现在的蜀地,大权早已经旁落,微臣以为,勾结西凉的决策倒不一定是逆贼景越定下的,现在的蜀地,很有可能已经脱离了景越的掌控了。”
“哼!朕还真是高看了他!连自己的心腹都约束不了,还妄图染指皇位!就算朕真的让给他,他又能守得住大靖的江山社稷么?”
白烨颜冷静的分析了一番道:“蜀地情况不明,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若还在逆贼景越的掌握之中,那还只能说是靖国的内忧,一个王爷加上那些蜀地兵马,也掀不出什么狂风大浪来,但如今看来,蜀地的许多大臣可能已经起了不臣之心,打算背水一战,彻底与朝廷决裂了。这时候无论是出兵西凉边境,还是镇守蜀地,怕都会是一场硬仗!还请皇上早做打算!”
景澜有些焦躁了起来,无论是西凉还是景越,景澜都不畏惧,大靖朝的根基深厚,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风小浪就毁在了这里,可是景越和西凉联合起来,却不是景澜希望看到的局面,蜀地是一块毒瘤,不除之不快,西凉则是家门外的一头野狼,发起狂来也能在景澜的身上活生生的撕掉一块肉!
无论是割舍哪边,都注定会是切肤之痛!
“白爱卿可有何高见?”
白烨颜拱手道:“微臣确实有一打算,只是不知皇上可愿放手一试?”
“你且说来听听。”
“臣主张,集结全国兵力,全力攻打西凉!”
景澜神情肃然,直直的盯着白烨颜,等着他的解释。
白烨颜淡淡一笑,道:“现今的朝局,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逆贼景越,都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微臣请皇上出兵西凉,臣愿为使臣,单人一骑前往蜀地,与逆贼景越谈和!”
“你一个人?”景澜直接否决:“不可!万万不可!蜀地的人现在都是些疯子!朕不能看着你独自一人前去冒险!朕就不信,这泱泱大国铁骑之师,就顶不住如今这一场小小的叛乱!要是如此,朕还有何脸面继续做这个皇帝!”
白烨颜显然是胸有成竹,眼中尽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皇上放心,臣是万万不会枉送性命的,如今能去蜀地讲和的人,也就只有微臣一人,景越是绝不敢对微臣动手的,臣有把握,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这一场内乱。”
景澜一愣,有些犹豫了起来,白烨颜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入仕短短几年就成了天子近臣,景澜不可或缺的智囊团。直到现在,白烨颜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让景澜失望过。
“微臣请皇上早作决断!”
景澜沉思了片刻,道:“爱卿当真有把握?”
“臣定不辜负皇上所托!”
“好!那朕就陪你赌上一把!你去蜀地,朕亲自督战西凉,若有必要,朕就御驾亲征,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外乱!”
“皇上乃一朝天子,怎能御驾亲征?朝中还需要皇上坐镇,皇上万不可离开京城半步!”
景澜也有些为难:“只是如今朝堂之上,能让朕放心托付帅令的良将,实在是少之又少,西凉国君离坼诡计多端,朕若不亲自阵前督战,实在是不放心。”
白烨颜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笑容里带了几分神秘,当着景澜的面卖起了关子:“臣倒是有一合适的人选,只要他愿领兵出征,那西凉的兵马,绝不敢靠近大靖半步!”
“哦?当真有此奇人?”
白烨颜没有答话,摇头不语,景澜虽然好奇,但也只能佯怒的瞪了白烨颜一眼,君臣之间默契的不再多言。
“明日早朝,朕就调兵遣将,准备迎战西凉,白爱卿也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蜀地的事情,朕就托付给白爱卿了!”
……
蜀地王府议事棠中,景越醉醺醺的抱着酒坛子坐在上首,任堂中争论不休,景越也没有半分表态,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王爷!值此危机关头,还请王爷拿个主意!”
“是啊!还请王爷三思啊,蜀地若是当真勾结西凉,那便当真成了乱臣贼子,再无退路可言,不论是胜是败,都将永生永世都难以洗脱骂名!王爷想一想,靖国的百姓何辜,蜀地的兵将何辜啊!”
“你们这些儒生,满口尽是些仁义道德,若是照你们这么说,那不如直接献降得了!你当真以为不打景澜就能放过我们?怕是缴械投降那一日,就是我们人头落地之时!王爷!既然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咱们不妨就与他们背水一战!赢了,那自然就是一世的富贵荣华,输了,也就是一条命罢了!总比直接缴械来的爽快!”
所有人都朝着景越看去,指望着他能在关键的时候拿个主意,没想到景越却只是醉醺醺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咧嘴一笑道:“都吵完了?”
“吵完了便都歇一歇,来陪本王喝一杯!司白,再拿几坛子酒来!”
看着这样的景越,多少都叫一路追随他的文臣武将寒了心,景越有才华不错,但就是太重情,万事以情字为先,一次又一次的错失良机,这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终归是少了君王该有的气魄。
“王爷,此时可不是饮酒做乐的时候,蜀地已经到了危急关头,还请王爷能为了大局着想!不要再如此颓废下去了!”
“大局?”景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仰头灌了口酒,朗声大笑了起来,这疯狂的样子就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让人汗毛倒立。
“要本王说,你们不如卸甲投降,想要保住你们和蜀地的百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绑了本王,押送回京城,罪首伏诛,景澜就算是为了江山稳固,也会恩威并施,绝不会再多追究你们。”
“王爷!”景越手下的一名猛将脸色通红,愤愤道:“臣宁愿战死,也绝做不出此等背主的事情!”
“呵……”景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那将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算什么背主?本王哪里称得上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又何必要追随本王?你们犯的最大的错,怕就是选错了主子!”
“王……”
“先停一停,这事情你们已经来来回回议了好几日了,本王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本王乏了,先去休息休息,诸位要是还没有议够,那就等本王走了再继续,晚上不妨也留在府中用了晚膳再走。”
话落,景越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晃悠悠的出了议政堂,独留一众人在堂内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蜀地的气数怕真的是尽了啊!王爷现在这般模样,纵然吾等如何尽心尽力,也难能扭转乾坤呐!”
王府的内宅的院门处,司蝶正安静的等着景越回来,自从跟景越有了夫妻之实后,景越就将司蝶从暗卫之中除名了,留居在了内宅之中,现在的司蝶,是这诺大的王府内宅中唯一一个女人,虽然景越不曾给她一个位分,但司蝶还是万分知足的,原本她求的,也只是能守在景越身边罢了。
司白架着意识混沌的景越走过来时,司蝶心中也跟着一痛,急忙迎了上去。
“王爷怎么又喝的大醉?这样下去,再好的身体也早晚要被拖垮的。”
司白扶得有些吃力,对司蝶道:“来搭把手,先扶王爷回去躺下,我去给王爷弄些醒酒汤来!”
“不必了,我已经提前备下了。”
司蝶掺过景越朝着寝殿而去,对照顾景越的事情已然可以做到得心应手了。
景越醉的没了什么意识,就这样任由司蝶给他脱了靴袜,换了寝衣,将浑身上下好好的擦洗了一遍。一旁站着的司白直等到司蝶忙活完了才道:“王爷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你也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守着,你……莫要累了腹中的孩子。”
自从那一夜荒唐过后,司蝶便意外有了身孕,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司蝶清清楚楚的记得,郎中把出了喜脉的时候,景越的目光中最先闪过的情绪不是欢喜,不是惊愕,而是杀意!也因此,没人比司蝶更清楚,景越对她腹中的骨血,从来就没有半分的期待,或许对景越来说,这孩子就不该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景越最终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但司蝶却没有半分欣喜,要不是这是景越现今唯一的子嗣,司蝶倒是愿意如了景越的意思,把这孩子打掉。
“我没事,王爷醉成这样,夜里怕是要吐两次了,你一个男人,哪里能有我照顾的周到细心?”
司白见司蝶这般逞强,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王爷怎么就被那妖女给蒙了神志了?要不是因为那陆紫清,王爷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我当初就该冒着被王爷问罪的风险,一剑杀了那个祸害!”
司蝶手中给景越擦脸的帕子一顿,淡淡出声反驳道:“不要胡说,夫人是个好人,只是……夫人有太多的无奈,到了今日,其实怪不得夫人。”
司白一直都不待见陆紫清,听到司蝶为陆紫清辩驳,更是觉得一阵气闷,冷声道:“你倒是心宽,王爷每每喝醉的时候,明明都是你在一旁服侍,可是口口声声叫的都是那妖女的名字,你就真的甘心么?要是没有她,王爷定然不会一直对你置之不理的。”
司蝶脸色白了白,这话显然是点到了她的痛处,没有哪个女子是能一直心甘情愿的付出而不求回报的,司蝶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的对手是陆紫清,景越心中的明月光,那是她永远都争不过的存在。更何况,陆紫清其实对她一直都很好,明知她对景越怀的是什么心思,还是愿意成全了她,将她送回了景越身边。